祝璧歸緩緩道來——
守越君才六歲大的時候,祝璧歸發現她的丈夫近來早出晚歸,忙忙碌碌不知在做些什麼事情。
丈夫是江湖人,姓守名令獻,祖居江南。
兩人因緣際會結為夫妻,成婚多年,家中無有妾室。
丈夫無緣由的繁忙引起了祝璧歸的懷疑——丈夫莫不是外面養了人了?
祝璧歸想問丈夫,可她既怕是誤會冤枉了丈夫,影響二人感情;又怕是真的,挑明後反而下不來台,這個家也不再美滿和諧。
她憋屈了一肚子的郁氣,又想起當年為了嫁給丈夫和娘家鬧翻,想她出家後再未見得父母親一面,悲從心起,思親之情,亦從心起。
祝璧歸決定索性帶着孩子回娘家,若是父親松口讓她進門,也能叫孩子見見外祖。
就這樣,祝璧歸帶着守越君南下歸甯。
祝璧歸的父親是朝廷的藩王,隻是血脈和龍椅上的人已經遠了,隻是一個不入流的王爵位,不過祖先聰明,選了南邊的蠻荒之地做封地,面積倒也不算小,旁人瞧不上這位置,倒是一直留在了他們這一脈中。
縱然多年不見女兒,可那老王爺的脾氣未消,仍舊不肯見祝璧歸,更不許她進門。
無奈,祝璧歸隻能打道回府。
可等着她和孩子的卻是官府的差役仵作和滿府的屍體。
——就在她們回來的前一天晚上,歹人夜襲守府,屠了府中所有人。
丈夫慘死,可官府也沒查出個結果,卷宗堆在角落裡成了懸案。
“可是後來,我偶然得知你父親死前那段日子,和朝廷的人暗中來往密切。”祝璧歸坐在椅子上,全身倚着靠背,不見平素的端莊雍容。
她已是淚流滿面,“你知道的,朝廷裡派系林立,稍有不慎便會被牽連,你父親他,,,,,,”
祝璧歸的話沒說完,守越君卻明白其中内涵。
“所以,父親是因朝廷内鬥而死的。”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說道,眼中的怒意顯而易見,好似地底的熔岩。
祝璧歸點頭,“這些年,你祖父仍舊不見我,便是有幾分心軟,山高水長也庇護不了我們多少。若非我同白蓮派有些淵源,這些家業早被人吃幹抹淨了。”
守越君沒有再問母親,她和白蓮派還有什麼瓜葛。他的腦海中,全是那個慈愛着他的,在庭院中舉着他騎大馬的父親。
“母親。”守越君走近跪下,頭搭在母親膝上,“無論是誰,終有一日,我一定會為父親報仇的。”
祝璧歸彎腰抱住自己的孩子,眼淚落到了守越君的身上。
“和微君在家裡多住些日子吧,就當陪陪娘,你和拂雲派的事,娘會幫你處理好的。”祝璧歸擦掉自己的眼淚,嘴角含笑看着兒子。“以後,就當自己和拂雲派從未有什麼聯系,聽話啊。”
守越君遲疑了一下,然後答應了,“嗯。”
葉莫總算見到了主上。
他跪在地上請罪,天并不熱,可頭上密密麻麻的細汗暴露了他内心的慌張。
葉莫并不懼怕主上的懲罰,他隻怕主上對他失望。
“葉莫,你應該記得我說過的話,”白蓮聖母看着他,眼神嚴厲,像刀子刮着額頭的絨毛般。“如果不能确定萬無一失,就不要輕舉妄動!尤其在時機未成熟的時候,更不要接近他。”
“屬下知錯。”
此事他确實做錯了,可也實在有些冤枉。
本來萬無一失的事情,既能看個樂子,又能奪下劍昌,誰知州府竟早有預料。白蓮派雖有火器,可大都在沿海,此處駐地留存不多,但凡多些火繩槍,今次便不會認輸。
“幸而我們的人發現即時,并未造成太大損失。”
“呵!”聖母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到葉莫身前,俯下身子,葉莫被陰影籠住,視野都暗淡了。
“葉莫,沒有下次,我不希望他出事,一絲可能的危險都不能有 ,你明白嗎?”
葉莫的頭重重得磕在地上,“葉莫明白,決不再犯!”
白蓮聖母轉身往回走,“繼續盯着拂雲派那兩個人,金蛇派說元一宗的源缪來找麻煩來了,處理好,不要再留麻煩。”
“是。”角落裡,管家的存在感低微極了。
宣嬌和杭一葦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鎮,義莊在鎮外山腳下的林子邊上,隻有一個道士和打掃做飯的婆婆守着。
宣盛的屍身已經僵硬了,身上穿着從鎮上買來的壽衣,有處理幹淨了血迹。
宣嬌和杭一葦未免麻煩又易了容,隻說和父親出行,不料他意外心悸而亡,無法帶回家鄉,懇求道士幫忙好好安葬了。
那道士好容易才将人整理好身姿擺放在棺材裡,又循例簡單做了個法事祈求亡魂安息。義莊後山多的是墳包,埋在一堆兒,這位客在異鄉也不愁孤孤單單沒有伴。
宣嬌跪在長明燈前,忽然說道“是我害死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