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一葦擔心極了!自掌門死後,小師妹心中郁結,寡言少語,怎的突然這樣怪罪自己。
“師妹,你别胡思亂想。”
“是我害死了父親。”宣嬌重複道。
她一路傷悲,眼淚流幹了,眼睛通紅帶着血絲,幹幹的像用布吸走了水分的魚皮。
“白蓮派騙了我,一定是他們的人埋伏在路上害了父親!”
父親的死是宣嬌人生中最大的磨砺,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想,路上忽然就幡然醒悟了。“他們一直在算計我,那個葉莫從來隻說讓我和父親見面,卻沒答應救出父親,更不曾提到拂雲派!”
“所以,明明提前約好了劫獄的時間,可恰好在那天早上,朝廷殺了拂雲派的人,說什麼幫我,結果就是在我們逃亡的路上安排殺手。”
“為什麼?父親到底哪裡得罪了他們,還是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給我希望又徹底毀掉,”宣嬌的臉上浮現濃濃的恨意,還有因對複仇無能為力而産生的痛苦。
宣嬌好似陷入了魔障,可杭一葦也被她說的話驚住了。
是啊,這一切,都太過巧合,特别是那條路上的殺手,知道他們逃亡路線的除了葉莫再無旁人。
拂雲派上下當初被就是因白蓮派而入獄,如今更是落得這般下場。
“不好!守師兄他還不知道這些情況!”杭一葦才想到,頓時擔憂起來。
聽到此話,往昔本該是最焦急的宣嬌,卻依舊是那般冷淡的樣子。
“守家,不可信。”她淡漠的說道,忽然又看一眼杭一葦,似笑非笑,眼中卻布滿了悲傷,“也許師兄,早就知道了呢?”
杭一葦沉默了。
宣嬌将手中的紙錢全都投到火盆裡,“送父親上山後,我們便去北方吧。”
他們是晚間來到義莊的,疲于逃命,守靈三天也不能了,隻在這棺前跪一晚。
把身上的銀錠子交給道士,讓他請了人連夜挖墳坑,好明日一早上山安葬。
翌日淩晨,天上還是星月照明,四個擡棺的漢子膀大腰圓,這一趟能賺一百錢,在這個并不富裕的鎮子裡,是極搶手的差事了。
道士用一種奇怪的腔調念着超度的經文,沒人聽明白他到底說的什麼,隻覺有時像在勸告,有時像在惜别。
墓地離那些擁擠墳包有些距離,看着銀子的份上,道士确實選了個寬敞的好地方。
大部分江湖人往往朝不保夕、生死有命,對身後事也重視,卻不如普通人那般侍死如生。
多的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人,相比之下,能有個墳包已是不錯的了。
等過了三個時辰,總算一切處理妥當,道士也已下山,宣嬌還想陪着父親一會兒。
此次一别,他們便要北上,也許今生今世都不會再回來了。
天光乍破,山道兩側的樹枝上,群鳥驚飛,撲翅着往對面的山上歇去。
杭一葦看向山道,茂盛的樹木擋住了視線,他繃緊了神經,左手将劍舉在身前,右手握住劍柄。
眼神彙聚成一根針,盯死在山道出口,一個頭上插着幾朵黃色小菊花的中年夫人慢慢顯現身影。
那夫人手捧着一朵長瓣菊花,身材苗條,走路時腰肢婀娜,一步一搖,好看極了。
隔着三十丈才停住腳步。
“真遺憾,打草驚蛇了。”說着遺憾,可面上仍是笑盈盈的,見不出半點不悅來。
“就是你們殺了我金蛇派的人?”
杭一葦有些莫名,“夫人可是認錯人了?”
他們這些日子何曾與金蛇派有接觸,更不曾害人性命。
“我可沒認錯。”那夫人笑着,溫溫柔柔。
“他領了賞金去劍昌城外殺人,不想中了姑娘的毒,”這話,夫人是看着宣嬌說的。
宣嬌大駭,父親原來竟然是金蛇派的人殺害的!看一眼父親的墓碑,又看向來人,宣嬌滿眼仇恨。
還不等兩人開口,那夫人便又接着說道:“他技不如人死了活該,我和他關系又不好,可不是來替他報仇的。”
夫人的笑意越發深了,嘴角彎彎地咧開,像田裡農夫割草的鐮刀。
她說:“隻是有人加了錢,買姑娘您的眼睛,妾室還想着領了賞金買簪子呢!”
話音未落,一股風吹着路邊的野草向一邊倒,在風中,幾根細長的菊花花瓣好似閃電般刺向兩人。
說時遲那時快,杭一葦上前擋在宣嬌身前揮劍連斬,将襲來的花瓣一分為二,才止住攻勢,可那斷開的花瓣順風撞在衣上時,依舊劃開了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