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平想想後說:“你倆的事,不管是好是壞,終歸要有個了結,但也性急不得。好麼應有好的理兒,斷麼當有斷的說法。你雖然找過他爸媽和他本人,可從眼下的情形看,他們兩人正處在纏綿如膠地狀态,指望他倆能在朝夕間斷個幹淨,那多半恐怕是要失望的。依我的想法,還得去找一下那個女的,告訴他你們兩人的關系,讓她或是知難而退,或是知恥而後止。隻要能把她說赢,不再纏住你那位“白馬王子”,這事就算告成,你麼可以繼續去做你的灰姑娘。嗯…我想,即便退一步說,就是說不赢她,那至少也可以多了解到一些情況,說不定留待日後能派個用處。”
嚴文麗瞥她一眼,故作生氣的說:“我都成這個樣子了,你還不忘來挖…沒一點同情心。”
張學平也故意回敬似的瞥她一眼,不過那眼神中多半是憐惜和同情,之中也夾着一絲“不滿”的意味,不滿她那種隻知癡情的“癡情”。她稍微頓了一會後問道:“那個女人的情況你知道嗎?去打探過了麼?”
嚴文麗脫口回答說:“打探過,打探過。學平,你的想法和我竟然是一樣的,我一直都在用心打探那個女人的情況。”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的顧自點着頭。
張學平沒有說話,那眼睛卻一直看着嚴文麗,那意思是:說呀!
“哦…那女的是雲裳紡織廠的,長得很妖豔,還會寫小說。在這一層上,兩人倒是一路的,這樣我就更難了,我想是想去,可真要去時,心裡又不免有些害怕。”嚴文麗如實道來。
張學平不屑的說:“俗話說:“三個人擡不過一個“理”字兒去。”怕什麼?理在你一邊呢!我就不信,真有那種既不光彩還占理的事。”
“學平,到時陪我去,好給我壯個膽兒,我想星期六下午去,就守在廠門口等,好嗎?”嚴文麗央求道。
張學平笑着說:“好,沒問題,為姐妹就是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找到她,我們就好好地和她說理,千萬别和她吵,我怕吵架喲!隻要她肯放手,我就是感恩道謝都願意的。”嚴文麗說。
張學平見自己的同學一副軟弱可欺的樣子,心裡又同情,又有些氣她,嘴上說道:“好,知道了。你都能忍,那我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學平,你也不用氣我,他現在雖在那一頭,但我感覺到,他心裡仍是愛我的。國慶節他回來時,你再幫我勸勸他。你的嘴厲害,不過你千萬不要去傷害他,也不要讓他難堪,好好地說才是。”嚴文麗又央求道。
張學平看着昔日的班長,看着她淚迹漣漣的臉,心下裡想,像文麗這樣漂亮端莊,溫柔娴淑的女孩并不多見,而像她這樣癡情的女孩更是少之又少。女人情思纏綿,結局多半難以預料。明明被其傷害,卻仍一意的為他着想,為他開脫,可那倪潇儒卻讀不懂這“癡情”二字啊!有第三者的愛情是脆弱不堪的,就像被水浸泡過的土牆,踹一腳就會坍塌。多少情侶原本甜蜜恩愛,卻抵不住那第三者的殺傷力。愛情這東西太過微妙,說不清,道不明,用理性的辦法無從推導。世間的感情究竟有多牢固或者是有多脆弱,尋常時候是無從驗證的,非得等你被錐痛時才知道,這時卻又割舍不去。《莊子寓言》中有個故事說,一次莊子郊遊,見一素衣女子手執纨扇在不停地扇墳,莊子驚異,故上前問之。原來墓中那人是素衣女子的丈夫,生前兩人甚是恩愛彌笃,丈夫臨終囑咐其妻,須等墳土幹了方可嫁人。該女子很快有了意中人,一心隻想着早日嫁與新夫,因而理智迷失,忘了常識,那墳土與大地相連,終日地氣上湧,豈有幹燥的時日!女子心急如焚,隻恨那墳土與自己作對,所以才想出扇墳的蠢舉。莊子知道原委後,接過扇子幫着一扇,墳土自幹,女子就此如願。
莊子看見了此事中的幽默,也想着回家去幽默一回,他便訛死躺入棺中。丈夫方死,其妻便與一白面後生相好,誰知那相好染了怪病,非要人腦入藥才可治之。于是不等出七,就是還沒過四十九天,其妻便已急不可耐,劈棺開顱,結果可想而知。莊子不虧是個幽默祖師,玩笑間已将那嚴肅的話題,神聖的愛情诠釋個明白。
随後,其妻用一段绫羅尋了短見,這絕不是莊子所逼,而是羞愧難當耶!《詩經》中說:“宛其死矣,他人入室。”說我死之後,少不得有人進來住。這兩句話雖傷心,卻極是中肯。莊子還是個樂天派,哪會對這樣小事記恨生怨,而且他的生死觀又超然灑脫。以前他妻子死時,他非但不悲,反“鼓盆而歌。”在他看來,這是超度苦域,去往天國。蘇格拉底說:“死亡不過是靈魂從身體中解脫出來。”古希臘的另一位哲學家伊比鸠魯說:“死亡和我們沒有關系。因為隻要我們存在一天,死亡就不會來臨,而當死亡來臨時,我們也不再存在。”看來聖人先哲的境界都是相似的。那時女人位處從屬,因而舉的才盡是女人的例子。
這則寓言讓後人發出了“生前人人道恩愛,死後個個欲扇墳”的感慨。這興許是偏頗之言,但确有薄情寡義的人,說明某些人很能淡忘感情,當面山盟海誓,轉身即擋不住誘惑,覓了新歡。其實這不是真感情,若是真感情,即便海枯石爛那也不會減退一分。如今文麗不幸碰上了這少數之人,外表才情并茂,内心無情無義,是個“金玉其表,敗絮其内”之人。還未結婚,就已薄幸至此,紅絲别系。
她擔心,這事對于文麗來說,恐是兇多吉少,得勸她盡早往壞處作些打算。李漁在其小說中說:“隻因不能慎之于始,所以就不得不變于終。”若好了,那是求之不得,若真的拂違人願,那也好有個解脫,因而說道:“要是你們倆能重新修好,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不過事情也須得往壞處作些打算才是。你倆雖還不曾結婚,但卻形同夫妻,可自古道:“恩愛夫妻難到頭。”至于那些有二心少恩愛的那就更不肖說了。但願是我多慮,事情畢竟還沒個分曉,我隻是未雨綢缪而已。”
嚴文麗說:“這句古話的意思不是指恩愛夫妻因感情破裂而分手,而是指自然規律,人麼終歸要終老的,但卻有先去後到的。不過,學平,謝謝你,這是真正為我作打算,話是對的,不過做起來好難喲!”說着便又哽咽起來。
張學平勸慰了半日,方将她送回。告辭後便直接去了田心禾處,那齊雨花正好也在,聽過事情後,兩人都一臉驚詫,因為此前說起此事,還一直認定他們兩人的關系是笃定了的,甚至還有些羨慕。看他這人麼,溫文爾雅又有才學,哪個女孩子不喜歡?文麗心裡的那個“愛”字自然深得無底,就是我自己心裡也早已把“他”作為一杆稱,用來衡量那還不曾出現的戀人。那倪潇儒已在她家吃住了兩三年了,怎會那般無情?古詩曰:“黃莺住久渾相識,欲别頻啼四五聲。唐·戎昱《移家别湖上亭》”更不肖說是人了!
齊雨花說:“一下生出這樣大的變故來,文麗扛得住麼?我們一直在想她,正想抽空兒去看她呢!心禾,我們明日就去,你看怎麼樣?”
田心禾也極是贊同的說:“好的,是應該去看看她,安慰安慰她的。”
次日一早,兩人便一同去看文麗,陪了她整整一天,一起聊着天,說說各自學校裡的事情,文麗的心情也好了許多,直到晚上才回去,說好過些日子還要來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