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熱鬧,公子,看來我們來晚了。”
衆人循聲望去,竟是個青綠薄衫的粉面男子,看打扮姿态便知是頭等的倌兒。
他退了半步,身後走出那人,更是姿容一絕,僅是着白袍揺竹扇,便叫這樓裡姹紫嫣紅都失了顔色。
“周……公子。”鄭如傑皮笑肉不笑,神色詭異地看向周惠澤,目光在他與昙華身上來回。
周惠澤懶懶地擡眸,道:“原來是鄭公子。”
聚攏的人群見兩人相識,都紛紛讓開了道。
周惠澤步伐不穩,邊走邊道:“我來晚了,不知這位公子出價多少,我願多出一成求得此劍。”
周惠澤一走近,鄭如傑便聞到了他一身的酒氣,特别是他一揮折扇,酒氣便撲面而來,混着脂粉味刺鼻又膩人。
周惠澤留意到鄭如傑皺眉,便擡手随意理了理衣襟,道:“昨日夜宿時花樓,多吃了幾杯酒,失禮。”
“難怪大喜之日,也不見周公子來我府上讨杯喜酒。”鄭如傑意味深長地笑,“周公子先前不輕易讓女人近身,說是喜歡野的,我以為你對母老虎情有獨鐘,沒成想是愛好男風。也是,隻要身子白淨,倌兒也是别有滋味。”
周惠澤夜宿時花樓,說明昨夜并非是他助佟越逃走,難怪給佟越驗身時發現她還是完璧,原來這周惠澤有龍陽之癖。鄭如傑心中釋懷了幾分,但仍對他二人夜會心存芥蒂。
“新娘子在中都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我本該去慶賀,又怕一身病氣招來晦氣,這才沒去。鄭公子要吃酒,今日我也陪着。不過——”周惠澤望着案上的朔風,“那把劍得歸我。”
鄭如傑道:“我還是頭一次知道,周公子也愛好寶劍。”
“我倒是沒什麼興趣,隻是美人與我春風一度,瞧上了這把寶劍,能博美人一笑,再多銀子都值了。鄭公子便當做件好事,成全了我。”周惠澤又轉身對霍子揚道,“這位公子,你今日在時花樓的用度,我包了,可否将這把劍讓給我?”
霍子揚爽快道:“好啊。”
鄭如傑卻不樂意了:“我并未同意将此劍賣與這位公子,這把劍還是我的。既然周公子要博美人一笑,是不是也得讓美人見識見識你的誠意?我知道你不差錢,散盡千金也不過一揮手的事,如此,便無趣了。美人,你說呢?”
被點名的昙華愣了愣,他圓場道:“有錢歸有錢,願不願意給我花便是另外一回事。若是周公子散盡千金為我拿下此劍,我也是欣喜的。”
“這可不行。”鄭如傑有意發難,他朝周惠澤笑道,“大喜之日沒來吃酒,我還惦記着呢,今日可沒這麼容易打發我。”
周惠澤回以一笑:“鄭公子想如何玩?我都陪盡興。”
“那便賭酒吧!”鄭如傑一揮手,樓裡的仆役便整整齊齊地拎了二十壇酒進來,“誰先喝趴下,誰便輸了。”
霍子揚見勢不妙,就要上前,卻被昙華暗中扯住衣袖。
周惠澤看着仆役将酒壇一一揭開,他神色如常道:“鄭公子,請吧。”
“可不是和我比。是和他們。”鄭如傑話音剛落,便有三個侍從進門,站在了酒壇前。
鄭如傑道:“我今日身子骨不爽利,不宜吃酒,隻能由他們代飲,周公子,你不會介意吧?”
好一個多欺少!看客怕多嘴惹事,都不敢出聲。
周惠澤笑了笑:“我是什麼身份?他們也配?”
“周公子認慫了?那這劍我也隻好收回了。”鄭如傑看向昙華,搖頭歎道,“美人,不是我小氣,怪你的恩客不給情面。”
“鄭公子怪會戳人心窩子。”周惠澤瞟向他,“美人喜歡,我自當竭盡全力,怎好駁了他的面子,叫他寒心呢?”
昙華忙按住酒壇,道:“這把劍是我想要的,理應我陪同周公子一起喝。”
周惠澤撥開他的手,眼神示意他退下:“這是我與鄭公子的賭局,好好看着我是如何替你拿下這把劍的。”
昙華憂心忡忡地退到一側。
周惠澤不含糊,提起酒壇便豪飲起來,動作爽快,毫不猶豫。
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将門廊圍了個水洩不通,起哄的人不嫌事大,一個勁地催着兩邊快喝。
周惠澤一壇接着一壇,不拖泥帶水,眼神越發渙散,身形逐漸搖晃,喝酒的速度卻越來越快。他腦子裡混沌一片,朦胧的視線隻盯着那把烏亮的長劍,心無旁骛。
一定要拿回它!
周惠澤的腦海裡隻回蕩着這一句話。
鄭如傑眼見侍從落了下風,暗地裡踢了他們一腳又一腳,催促他們喝快點。
方才的起哄聲漸漸落下,衆人屏息凝神,歎息那位“周公子”好酒量的同時,也都為他不顧死活的行為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