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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六十五 絕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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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灼笑道:“安個家,也成。”

梅道然說:“埋在那兒,也成。”

一時沉默。

半晌,秦灼才開口問:“不去不成?”

“不成。”

秦灼點點頭,冷笑一聲:“既然主意做定,何必再同我說?哦,後事。藍衣放心,将軍若光榮到那裡,我必披麻戴孝,替他上屋招魂,親自把他的棺椁迎回來。”

“戰前不咒死。”梅道然說,“你是真的沒有心。”

秦灼笑了笑,對他聳聳肩,意思是你這才知道。

梅道然懶得同醉鬼計較,提刀就要轉身,瞧見大門口卻生生住步,回過頭問:“秦少公,你見過活死人嗎?”

“那日他撞見你和羌君,我頭一次從他臉上見到那種神情。他那神情我這輩子忘不了。從此以往,但凡那個人出現在眼前,他就會被捅死一遍兩遍無數遍。”

梅道然聲音哀懇,“少公,你不要他,就放過他。他隻是喜歡你,罪不至此啊。”

秦灼看着吃空的碗底,光潔地照着自己的臉。那麼道貌岸然,又面目可憎。他默然片刻,終于說:“我們倆散啦。這回是真的。師兄,你可以安心了。”

梅道然一時無言,半晌,對他揖手抱刀,說:“謝少公大恩大德。”

他掉頭離去,好久,那句話似乎才傳進秦灼耳裡。他乍然一個瑟縮,像被活剮了一刀。

外頭一片秋色,暮色四合,是送别的好時候。

***

蕭恒還沒進帳就聽見響動,他隐隐知道是誰,并沒有非常意外。

秦灼是個多情人也是薄情人,卻不是徹底的絕情人。兩人哪怕不論露水之緣,總有同盟之誼,臨走了,送送在情理之中。

蕭恒打開帳子,秦灼應聲擡頭。

他席地坐着,半個身子倚着蕭恒常坐的一把太師椅,抱着酒壇,笑得很孩子氣:“回來了,一塊吃吧,剛起出來,埋了小半年呢。”

蕭恒要去扶他,秦灼卻掙紮地揮袖,皺着臉不願意挪。蕭恒便要從他面前蹲下,秦灼卻扯住他,把他往椅中按,說:“你就坐這兒。”

蕭恒握住他手臂,“少卿。”

秦灼仰臉看他,說:“坐這兒,讓我靠會。”

蕭恒和他僵持片刻,依言往椅中坐了。他一坐下,秦灼整個人便軟下來,身子全靠椅子來支,一隻手搭在蕭恒膝上,另一隻手遞酒壇給他。

蕭恒接過,咕咚咕咚吃了一氣。

他吃酒,秦灼便歪頭靠在他手臂上,輕聲說:“我知道,你中意我。”

他頓了頓,想不明白,“但你中意我什麼?這張臉?可你這麼個人,什麼好看的男男女女沒見過,能為一張臉色令智昏到這種地步?要說旁的,我這麼陰險狡詐蛇蠍心腸,又不是清清白白幹淨出身,更沒什麼能講。”

他擡頭看蕭恒,“不是,你到底瞧上我什麼呢?”

蕭恒想了一會,還是搖搖頭。

秦灼側着頭,伸手朝他要酒壇。蕭恒遞過去,看他又緩緩吞了一口。秦灼似乎很好奇,問:“你什麼時候瞧上我的,是我找你睡覺的第一個晚上?”

蕭恒說:“不是。”

“或者是你弑君闖宮,我回去找你的那次。”

“也不是。”

“要麼就是七夕你給我摸骨,在那時候?”

“還要早。”蕭恒說,“元和十五年,咱們一塊待的那個上巳。那天夜裡,我就對你生了妄心。

秦灼默了一會,“你知道我的名聲。”

蕭恒說:“我不在乎。”

“我在乎。”秦灼盯着他,忽地綻開一笑,“我在公主府時作風如何你有所領教,我和羌君,你也親眼見過。傳言裡那些人,恐怕隻少不多。還有一件事……我騙了你。”

說到這裡他卡了一卡,終于吐出口氣:“我用過阿芙蓉。”

蕭恒沒有出聲,秦灼便繼續,他雙腿癱軟,像還是腿斷的那些時日。他斷斷續續道:“淮南……你知道他。不是口服的。塞進去時我就覺得不妙,但我掙不開他……就那一次,我戒了一年。我就是你說的那些,沒有心肝畜生不如的東西。”

他看向蕭恒,盈盈笑道:“我的确這般不堪,将軍,還願相守一生?”

蕭恒說:“矢志不渝。”

秦灼仰頭,認認真真看了他好久,柔聲說:“可我不願意啦。”

他持着蕭恒的手臂,哈哈笑道:“将軍,好将軍啊,你該找個人好好過。找個好姑娘,能給你生兒育女,陪你過一輩子,你們生同寝死同穴,來世再續前緣。一輩子不夠,你們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不能耽誤你。”

蕭恒聲音有些啞:“你這個不耽誤,是你怕礙着我,還是……一點也不喜歡?”

秦灼笑得很頹然,“我若說沒有一點點心動,隻怕連我自己都不能信。我喜歡同你說話,喜歡同你吃酒、騎馬,喜歡同你在一塊兒不論幹什麼,我也喜歡和你睡覺。”

他頓了頓,方再度開口:“但将軍,有些喜歡不過一時,能叫我長久喜歡、長久陪伴,能和我相守一生的,隻有我的妻子,你明白嗎?”

蕭恒默然片刻,說:“我明白了。”

他摸了摸秦灼的頭發,“你不想,我們就散。想和你好,是我自己的事。是我過了界,叫你作了難。”

“這是我的錯處,以後再不會了。”

最後四字重重錘在秦灼心上。他突地眼冒金星,一陣頭暈眼花,胸中竟隐隐翻湧嘔血的痛意。

他知道,蕭恒不是死纏爛打之人。這話一出,是真要丢開手了。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他頭靠在蕭恒手臂上垂着臉,靜靜瞧着兩人十指交握的手,蓦地生發一點癡想。

如果,他是說如果,如果他當年能早早遇上蕭恒。大雪夜太晚,再早一點,元和十年之前,那個雨夜之前,他十四歲之前。

如果啊。

秦灼擡起臉,像第一次見面和最後一次見面般,仔仔細細地端詳蕭恒。這麼看了一會,又擡手撫摸他的臉。從額骨開始,眉骨鼻骨顴骨一一摩挲過去,專心緻志地像準備也給他做張面具。面具不用摸骨,那這是準備記他一輩子。

最後,他手指滑到蕭恒嘴唇上。

蕭恒雙眼黑沉地望着他。

他目光落在指下,突然從地上跪直,挽頸吻住蕭恒的嘴唇。

齒關一觸即松,舌尖一遇即合。像兩獸犄角,像兩山傾軋,像暴風驟雨裡魚龍緊纏,直要把對方生吞活剝、拆吃入腹,這壓根不像個吻了。

蕭恒捧着他的臉,一絲不苟地吸吮他,每個角落都掃蕩過,像再不會有這樣。秦灼摟緊他的後背,頭一次攀附般地接納。他們鼻梁擠壓鼻梁嘴唇推覆嘴唇,連呼吸都沒空隙。蕭恒的顴骨嚴絲合縫地嵌在他面頰上,硌得臉生疼。

蕭恒的臉好濕,但蕭恒的眼睛卻幹澀。那是誰哭了?

神思混沌之際,秦灼大口喘着氣,緩緩将他放開。昏燈之下,一個臃腫的人影劈成兩半。

長痛不如短痛。秦灼想,當斷則斷。

蕭恒說:“起來吧,你膝蓋要痛。”

秦灼點點頭。

他的心放開蕭恒了,手卻沒有。他伏跪在蕭恒身側,全憑二人雙手交握的力氣支撐,如此忍耐許久,蕭恒一隻手乍地穿過他腋下,要将他攙扶起來。那隻手利得像劍,欻然刺穿了他。

秦灼一口氣突然潰了,歪斜在他膝上,終于放聲大哭。

秋夜濕冷,秦灼酒又吃得多,膝蓋便開始腫痛。他撐着起身,蕭恒卻一眼看出不妥,從他面前蹲身,态度沉默又強硬。

秦灼揩了把臉,雙手圈住他脖頸。

營地炬火遠照,風聲肅穆。蕭恒背着秦灼出了帳,是背不是抱,或許有人瞧見,也隻知趣地走遠。

蕭恒看着結實,其實那麼瘦。這段路不算太近,他一步一步走去,秦灼手中燈籠随着低低地晃。他聽見蕭恒有節奏的呼吸,和那麼多個夜晚一樣,這是他最後一次如此貼近這氣息。最後一次。

秦灼臉貼着蕭恒脖頸,誰都沒說一句話。

院中一片漆黑,阿雙留了門卻沒留燈。蕭恒輕輕踢開門,把秦灼放在竹椅裡,絞了塊濕手巾給他擦臉。秦灼一動不動看着他,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麼。

沒一會,蕭恒把那塊手巾晾在架上,從懷裡掏出什麼,長長條條,像把短兵。

蕭恒将那把虎頭匕首按在桌上,對他說:“我走了。”

秦灼點頭,說:“保重。”

蕭恒沒再出聲,掩門離去。

秦灼視線追着他背影,直到被門扇阻斷,他眼中那點光也嘶啦熄掉。他坐在椅中,像個死不瞑目的人。長夜漸曉,天色微明,一縷晨光射入秦灼眼中,他一雙傷疤般的眼睛像冒了血珠。

随即,天邊遠遠吹來一道角聲,似乎還有旌旗鼓動、馬蹄疾馳的聲音。秦灼眼睑才輕輕一動,啪嗒一聲,那滴血淚終于從眼中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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