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儒在府裡,來得還是比太醫快不少,等太醫趕到時,慕容儒已經給顧一弘号好了脈象,但保險起見,還是讓太醫也診治了一番,才去配了藥。
慕容儒自然知道顧一弘這病的緣由,但太醫不太清楚,隻說是夜裡受了涼引起的傷寒,慕容儒也順着太醫的話核了藥,讓人立刻給顧一弘煎上灌了下去。
整個過程中,趙聞朝就坐在一旁守着,聽着他們的言語,但皺着眉不說話。
半響送走了太醫,趙聞朝回了屋時,顧一弘剛好靠坐在榻上坐起來,趙聞朝見了忙走過去扶住他的後背;“怎麼起來了,太醫叫你多休息沒聽到了。”
“我沒事,隻是方才頭有些暈,現在已經好多了。”
趙聞朝自是不信,逼着他躺下,顧一弘的臉頰微微泛着紅,眼神萎靡,一看就不像是好了的樣子。
“這幾日是貪涼了還是怎麼,你平日身體一直很好的。”
“興許是晨起天還有些涼,穿的少了,受了涼。”顧一弘順着他的話頭繼續往下講,也看不出什麼破綻。
趙聞朝在屋内坐了一會兒,給顧一弘撚了被子,看他困倦地眯上眼往被子裡縮了縮,不再動作後,輕聲帶上門走了出去。
趙聞朝阖上門走出屋,卻在院落裡站着,不出聲,目光沉沉地盯着屋内的方向,這一切被慕容儒收至眼底,之前說過,慕容儒說是顧家的私塾老師,實際上,他是顧府的幕僚。
慕容儒祖籍本是江南人士,母親是江南名妓,母親與一高門貴子相識,後來有了他。那高門門第興旺,對于這個私生子沒多大興趣,那富家少爺也不想承認。慕容儒的母親是個有骨氣的女人,不欲參加其家族争鬥,轉身去了先衛之地,獨自撫養孩子長大。
慕容儒天資聰穎,拜于當時先衛文聖莊曉聲門下,後先衛國滅,機緣巧合之下入了京,救治了顧家小少爺,也因此拜于顧府門下。
雖說慕容儒自記事起便在先衛生活,但他對先衛并沒有太多家國情感,自他記事以來,先衛已盡顯頹勢,皇帝昏聩無能,國家重文輕武,邊防脆弱不堪一擊,覆滅隻是時間原因。對于效忠顧府,他沒有太多羞愧之心,至于把他罵的豬狗不如的先衛遺老之言,他聽了也隻是笑笑,從不當回事。
宮中和顧府都承認,他是顧家的首席幕僚,顧府的大事,大多都要他來操心,譬如先前顧家長女的婚嫁一事,少不了他的謀劃。
而對于顧一弘這個學生,他幾乎是投入了全部的心力,他期望顧一弘能成長成一個真正擁有文韬武略,能為百姓鎮守邊疆的将軍。說實話,到目前為止,顧一弘的成長他十分滿意。但宮裡的意思顯然打亂了他為顧一弘的謀劃。顧一弘過早地去往北疆,對于顧家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北疆現在暗流湧動,箭在弦上,保不齊那一日就開始交戰,而顧一弘不過是一個一十有五的孩子,刀劍無影,萬一出現什麼意外,後果是顧家無法承擔的。
慕容儒在暗處觀察着趙聞朝的眼神,他天資聰慧,博覽群書,曆經動亂後見多識廣,對于他人的情感和心理都能做出合理的揣測。但趙聞朝的眼神難得讓他遲疑了,抛卻表面的關切與擔憂,趙聞朝的眼神裡透露出的是濃厚的占有欲和侵略性,隻是他平日裡隐藏地很好。但現在四下無人,他眼中的情緒悄無聲息地蔓延起來,直直地穿過門窗滲入屋内去。
慕容儒知道二殿下一向與顧一弘關系好,有時甚至好到有些出人意料了,或許從另一個角度可以解釋這個問題,那從來都不是什麼高山流水的友誼,而是隐秘而禁忌難以訴之于口的愛欲。
如果說是别的時機,這對顧一弘不會是好事,二皇子目前畢竟是最有可能登上儲君之位的人,他日若他登上皇位,若強留顧一弘在京,隻會束縛顧家的拳腳。
但現在不同,皇帝現在肯定沒讓二皇子知道顧一弘即将離京的消息,若是能讓他知道這件事,或許還有轉機。
至于以後……慕容儒歎了一口氣,還是得從長計議。
趙聞朝知道顧一弘即将離京的消息,是京中傳起風言風語的時候,那時皇家夏獵歸程,顧一弘成績斐然,官家賜了一條紅色的長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