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日,等下午的操練結束,晚上便不再布置訓練任務了,平日裡再忙都不為過的那群人,如今一齊圍在篝火旁,等着開飯。自那日青鳥把那件白色的狐皮長袍拿出來後,顧一弘也沒想着再放回去,此時正披着長袍和身邊幾個人擲骰子玩。
他酒量很差,但他擲骰子基本上不輸,但和他一起玩的隊裡的士兵酒量似乎不錯,雖然屢戰屢敗但仍然堅持挑戰他們隊長。
等顧一弘終于輸了一次,那士兵暢快的呼了口氣,笑着擺了擺手:“不玩了,不玩了。”
“這就不玩了?”顧一弘酒端到嘴邊還沒喝。
“赢一次就夠了,運氣全都押在這次啦,再貪心隻會輸的更慘。”他們是有自己的智慧在。
顧一弘笑眯了眼,仰頭把酒倒在嘴裡,酒很粗劣,有些辣嘴。他壓了壓把酒咳出來的欲望,匆忙咽了下去。放下了酒杯。
刺激的液體流入食道,一直留到腹中,逼的他背後浮起了汗。
等時間差不多了,酒菜都擺上桌,将士們一開始還有些拘謹,畢竟這是難得的一次,北疆軍營中不分軍銜,不拘地位,大家都共同圍坐在相同的粗糙的圓桌旁,共享着一個大鍋燒出的飯菜。
顧一弘跟着穆子期給軍中一些長輩敬了酒,這次成功定點抓捕了胡族的部分逆賊,兩個小輩在軍中也立起了一些聲望,尤其是穆子期這次穩坐營中指導,頗有些為将之才的風範。長輩接了小輩的酒,自然也各自勉勵了幾句,轉向顧一弘無非是那句“有其父當年風采。”
顧一弘面上聽着,垂目謙遜地應下,實際上心中是有些不悅的,年少的男孩微眯着眼,不相信自己隻能一輩子屈居父親的陰影中。
待敬完酒回來,顧一弘攏了袖子坐在褚夏旁邊。褚夏是沒有那資格去敬酒的,他土生土長,卻無依無靠,就像沙漠裡的野草,撒了種在流沙中就立了足,紮了根,比外表生長地更為茁壯和健碩。
褚夏本來想出言嘲諷幾句,他們倆歡喜冤家的關系似乎逐漸穩固,但顧一弘坐下後單手提壺倒了杯酒,接着右手舉杯仰頭就倒了一杯進嘴。單看這一幕,要不是對顧一弘的酒量有充分的認識,他還真以為這位京城來的少爺是位酒仙。
“你這是惹了什麼不痛快?”
顧一弘幾杯酒下肚,已經眯了眼,但還是擺了擺手:“今日佳節,高興。”
褚夏不再多問,隻在宴散之後幫忙把顧一弘架到他自己的營帳裡。青鳥見狀,親自盯了一碗醒酒湯,送到帳子裡。
褚夏見顧一弘有了安置,自己再待也不好,輕聲抱拳對青鳥說:“勞煩姑娘了。”青鳥颔首回禮,将褚夏送到營帳外。
合了門簾又去照料顧一弘,她剛剛去北大營門房取了的信散在桌上,顧一弘醉酒,但習慣性撚了一封去讀,迷迷糊糊看不清楚,待定睛看清楚了卻暈乎乎地理解不了,隻在信的最後找到幾個熟悉的字,“母……母親寄的信。”
青鳥笑着:“少主您是糊塗了,夫人的信怎麼寄的過來,必定是要從顧侯那才能看到。”她溫柔扯過信紙,将顧一弘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浸在溫水之中。
擡眼又看了那信一眼,卻發現落款确實是夫人之筆,正奇異之時,發現信後還夾着一頁。“念君思家久矣,令慈托付家信一封,特為君寄送,不成敬意。”落款子安。
青鳥心中一怔,心裡下意識覺着子安這字看着着實熟悉,但偏偏想了很久都沒想起來是誰。
顧一弘垂着眼盯着水中的波紋,此刻不知道是醉了還是醒着,青鳥覺着四下安靜,便有意問道:“少主,子安是誰?”
顧一弘那雙眸子聞聲盯了過來,聽了問題卻有些怔愣住了,青鳥不解,以為失言問錯了問題,剛要低頭認錯,卻聽見顧一弘喃喃道了一句:“子安,趙子安呐。”
她忽的記起當時她收着二殿下送給少主的裝着生辰禮物的盒子上似乎也寫着這兩個字,一時間恍然大悟,卻又覺着有些惘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