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申潤遲遲沒有回應,申澤的眼神黯淡下來,有什麼的東西熄滅了。
啪嗒。
剛停下沒多久的雨又淅瀝起來,雨滴打在申澤臉頰上,看起來像淚水一樣。
申潤感覺自己的心髒像被人淋了一杯檸檬汁,酸痛、苦澀。
下雨了,那也就看不到日出了。
他張了張嘴,小心翼翼地說出了對申澤來說可能有些殘忍的話,“小澤,你回去之後,不要和任何人提起你在聖格蘭奇見到過我。”
“也,也不要和我聯系。”
申潤了解聯安局,這些年他們一定沒有停止對申澤的監控,如果被他們發現申潤還活着,他都不敢想象那些人會對申澤做出什麼樣的事。
“你,你就還當我已經死了吧。”
申潤低着頭,不敢去看弟弟的表情。
雨滴又敲打了幾分鐘後,申澤出聲打破寂靜。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走吧,回去吧,有點冷。”
申潤以為他會哭、會鬧,會吵着讓自己和他一起回家,但申澤情緒穩定,似乎對哥哥不能和自己回去的事實接受良好。
看着他高大但有些單薄的背影,申潤急忙站起身,追上他,主動牽起他的手。
“小澤,你生哥哥氣了嗎?”
“沒有。”
申澤露出一個微笑,反握住申潤的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眼神波瀾不驚,申潤卻從中看出了隐忍和克制,他對這樣的申澤感到陌生。
比剛剛還要痛苦的情緒像潮水一樣将申潤包裹,是啊,申澤已經長大了,他不再是那個有些任性的小孩。
申澤長大了,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為什麼還是這麼難受呢?
感受着申澤沒有溫度的手掌,申潤想清楚了自己痛苦的原因。
在他缺席申澤人生的七年裡,申澤獨自完成了羽化破繭,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成年人,這一過程發生在申潤看不見的地方,讓他感到焦慮不安。
他對二人共同生活的十四年如數家珍,從申澤第一顆牙齒晃動,到愈發明顯的喉結,再到荷爾蒙作用下躁動的青春期。
申澤身上發生的一切改變都由他親眼見證,如果人生是一本書,在申澤人生的前十七年中,這本書上的文字是由申潤和他共同執筆,一筆一劃仔細描摹。
而現在,申澤成年之後的經曆,讓他從一個小孩蛻變為成年男人的這七年,申潤對此一無所知,關于這七年的篇章,不再有他的筆迹。
“小澤,如果你不開心的話就說出來吧,你罵哥哥一頓也可以。”申潤有些迫切地想從申澤身上找回往日的影子。
“你,你不要忍着,在哥哥面前不需要克制。”
“那我想吻你,可以嗎?”申澤停下腳步,轉身看着申潤。
啊?
申潤身體僵硬,他向遠處瞥了一眼,在台階之上,欄杆旁,陰影處,盧修斯安靜地注視着這裡。
他的性格讓他無法在有第三個人在場的情況下做出親吻這樣親密的動作。
申潤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這個...這個不行。”
“那就不要說這種話。”申澤丢下這麼句冷冷的話,牽着申潤的手,繼續向公路的方向走去。
按道理來講,哪怕申潤待人接物很是随和,依舊沒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偏偏一物降一物,申潤被申澤訓得半個字也不敢說,感到莫名的憋屈。
“别想了,我沒有生氣。”申澤說。
申潤不好再多說什麼,任由弟弟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走着走着,申潤突然踩到一個硬硬的東西,他停下腳步,發現那是一顆有些殘缺的五角星燈牌。
他松開申澤的手,撿起燈牌,四下望了望,申潤驚訝發現,二人穿行其中的這片廢墟是一座遊樂場的遺迹。
在不遠處,過山車的鋼架仍然矗立,巨大的摩天輪傾倒在地,其他的遊樂設施也都是差不多的狀态。
申澤也注意到了地上的玩具碎片,他歎了口氣,“可惜了,這裡原本該是承載歡聲笑語的地方。”
他拿走申潤手上的五角星,一臉嫌棄地将髒兮兮的燈牌扔向遠處,重新握住申潤的手。
“小時候哥你都沒帶我去過遊樂園,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居然是在被戰争摧毀的廢墟。”
是嗎?
申潤眨了眨眼,回憶起過去,他還是普通學生的時候申澤一直在生病,申澤恢複健康後他又加入了聯安局,假期少得可憐,好像确實如申澤所說,遊樂園這種地方自己一次都沒有帶他去過。
看着周圍倒塌的遊樂設施,申潤心念一動。
“小澤,你等我一下,站在這裡别動。”
說完,申潤走入夜色之中,借着夜視芯片的幫助,在殘垣斷壁中找到了樂園的電箱。
他拔出掌心的數據線,接了進去,整個電路系統被人修複過,大概率是最近活躍在這一片的流浪者幹的。
與電路建立連接後,和他本人一模一樣的意識體出現在眼前,虛拟影像安靜地站在電箱旁,他的身體開始往回走。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