櫥窗外，閃爍的霓虹籠着陰沉沉的霧氣。

空氣質量越來越差，用來過濾有害物質的注射式納米機械無論何時都是鈴蘭花街最受歡迎的緊俏貨。

沒有人知道這片陰魂不散的霧氣究竟有沒有毒，但也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命去賭博。

“請慢用！”

藍發複制人身上幾乎沒什麼布料遮擋，她扭動着纖細的腰肢，塗着猩紅指甲的雙手捧上一碗熱氣蒸騰的湯飯，輕輕放在桌子最後的空位上。

申潤用左手托着下巴，目光從櫥窗外積水的街道轉移至對面的青年臉上。

申澤的長發挽成精緻的丸子，一縷纖長的發絲垂在胸前，襯得他的眉眼更加驚豔。

申潤有些郁悶，一個小時前，申澤向他索要“獎勵”，他做好了一切思想準備，想着無論申澤提出的要求多麼過火，他都不會拒絕。

但申澤的願望意外的簡單。

——“你可以陪我去吃飯嗎？”

申潤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一時沒反應過來，“吃飯？”

“對啊。”

申澤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以為我會說什麼？”

申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側過頭，“……沒什麼。”

淩晨兩點，正經餐廳都已經關門打烊，隻有鈴蘭花街大大小小的小飯館仍在營業。

在弟弟的再三堅持下，兩人冒着蒙蒙細雨出門，開着車來到街巷如同電路闆一樣交錯複雜的鈴蘭花街，挑選了一家從裝潢上看還算說的過去的新麗餐廳。

作為最具翡翠灣特色的街區，這些餐館的就餐環境可以稱得上慘不忍睹，它們中絕大部分甚至連後廚都沒有，整個空間中最像餐館的地方隻有門頭挂着的招牌。

在申潤看來，這鬼地方隻是替人把那些成分不明的預制菜品加熱好端上來而已，或許隻有可以抽煙這一點還能勉強算得上一個優點。

卡座的桌子很窄，申澤的手很輕易就伸到申潤嘴邊，他拿走那根燃至一半的煙，将它摁滅在煙灰缸裡，“吃飯的時候不要抽煙。”

兩個人都不喜歡被人打擾，婉拒了那位藍發複制人替他們烤肉的服務，申澤拿着鐵質夾子，将烤盤上半熟的“肉”都翻了個面。

申潤看着石鍋烤盤上滋滋作響的東西，他清楚這些玩意兒的前世今生，一點食欲都沒有，“我不餓。”

“你不是說我想要什麼你都會答應我嗎？我的願望就是你把這些吃了。”

申潤不懂他，“為什麼？”

他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隻有自己一個人的飯桌上，精心配比過的蛋白塊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勝在輕便快捷，足以支撐他的生命程序正常運轉。

“你瘦了很多。”

申澤低着頭，“平時一定沒有好好吃飯。”

“哥，你每天都不給自己留吃飯的時間，除了工作就是喝酒，你是靠着酒精維生嗎？”

申潤喉間湧動着無法言明的滋味，下意識反駁道，“沒什麼必要…”

話還沒說完，申澤突然擡起頭，猝不及防地往他嘴裡塞了一團綠色的東西，是蘇子葉和烤好的肉。

“好吃嗎？”

申澤托着下巴看着他，臉上挂着淺淺的微笑。

申潤說着違心的話，“…還行。”

無論是肉還是蘇子葉都有着一股子濃重的塑料味，他沒有當場将這些成分不明的合成技術産物吐出來，隻是因為這是他弟弟親手喂他吃的。

“哥，你說你讨厭人工智能，但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态和那些AI沒什麼區别。”

申澤又喂了他一團蘇子葉，“你是人，是要吃飯睡覺的人，如果你自己不把自己當作人來對待，時間久了，那些蛋白塊和蔬菜膏真的會泯滅你的人性。”

對面的男人不說話，申澤的唇角勾起愉悅的弧度。

他最喜歡看申潤想反駁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呆呆的半張開嘴，欲言又止的樣子，每到這個時候，他都特别想親他哥一口。

申澤也确實這麼做了。

申潤不出所料的臉紅了，低聲呵斥着，“你幹什麼！”

申澤發出輕笑聲，“你太可愛了，我忍不住。”

他的話讓申潤更加難為情，一大把年紀了還被弟弟誇可愛，他恨不得掀開餐館油膩的地磚鑽進去。

人在尴尬的時候都會裝作自己很忙，申潤有些慌亂的左右看了看，最後拿起一旁深綠色玻璃瓶包裝的燒酒，熟練地擰開瓶蓋。

倒酒時，腦子裡無端冒出一個想法——這些天似乎從未見過申澤喝酒或者抽煙。

他擡頭看向弟弟，“小澤，你會喝酒嗎？”

“我不喝酒，也不抽煙。”

申澤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表情一本正經，“酒精和尼古丁對皮膚不好，我的臉還要留着勾引你，不能被那些東西毀掉。”

真是夠了……

申潤的手抖了一下，透明的液體灑了出去，申澤笑着拿走盛滿燒酒的玻璃杯，“不過，如果你想讓我陪你喝酒，我當然願意。”

他端着那杯酒，想起了往事，“以前我想嘗一口你都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