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吧,問完沒?”工裝褲早在一旁聽得不耐煩。
顧希宵裝模作樣點了幾下pad:“現在剛輪到1号。我們還有時間。”
工裝褲皺着眉頭“啧”了一聲,瞪了眼縮在母親懷裡瑟瑟發抖的許婷婷:“她現在見了男的就這個死樣子,你們聊,我坐那邊去。”說着離開了座位。
工裝褲一走,許婷婷明顯就松快了些,雖然依舊抱着老太太沒撒手,但身子不再發抖,一雙眼飄來飄去,最後落在了顧希宵的pad上。顧希宵就納悶了,心道她好像不怎麼怕我,難道老子不算男人?他心念一動,問:“您剛說許小姐夜裡也會驚跳發病,能具體講講嗎?”
老太太把扒在身上的女兒扯松了一點,呼了口氣道:“也不知咋回事,就是她跑出小區那晚,她和往常一樣9點半上床,本來睡得好好的,到半夜突然大喊大叫,我披了衣裳去她房間裡叫她,她也不理,把被子床單枕頭扔得滿地都是,簡直跟鬼上身了一樣,還要爬窗戶,我一個老婆子哪經得住她這樣鬧啊,幸好睡在隔壁的阿劍也起來了,才幫我把她摁住。打那以後她就經常半夜鬧騰,阿劍抓她時免不了手重,還用繩子捆過她,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啊。可能這樣,她格外怕阿劍,現在他一靠近就犯病。”
老太太說完,發現她閨女已經把手挪開,直着眼睛盯着顧希宵手裡的pad,遂一拍腦門:“啊,這個點兒,是婷婷畫畫的時間了,我怎麼給忘了,我們平時給她在這個什麼派上面畫畫,這玩意兒還是阿劍來了之後教她用的,可方便多了,不會顔料啊筆啊水啊的弄得到處都是,我這就讓阿劍回去拿。”
她四處張望,見工裝褲坐在打瞌睡的學生旁,垂着腦袋也睡着了,正想走過去叫他,卻被顧希宵阻道:“左右空着,我這pad上裝了proc,就給她玩一會兒吧。您也好坐着多休息休息。”
說着抽出感應筆,又在pad上調出軟件遞給了許婷婷。後者毫不見外地接過,熟練地新建畫紙,選了畫筆就開始作畫。老太太連聲道謝,顧希宵又仔細問了服藥飲食之類的日常,得知這家人的生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三人靠着老太太事業單位的退休金生活,倒也有些富餘,她們很少見外人,平日生活物資的采買都交給工裝褲負責。
許婷婷在pad上奮筆疾塗,顧希宵在腦子裡盤所得到的信息,正想再問些什麼,忽然間他側了下頭,随即倒吸一口冷氣。
自内力大漲開始修習揚州慢,他自覺耳聰目明,雖不比李蓮花隔着幾米就能聽見心跳呼吸那麼誇張,但聽覺視覺确比之前好上許多。剛才工裝褲走去坐在李蓮花旁邊,他沒在意,此刻竟聽得“啪”得一聲輕響,緊接着一個男聲低低呼痛。過了一會兒,那男聲又道:“妹妹,别誤會啊,剛才有隻蚊子叮你脖子上。”
顧希宵裝作擡手整理頭發瞄過去,見原本做瞌睡狀的李蓮花仍靠在亭柱上,此刻卻雙臂交叉抱着肩膀。以顧大忽悠的獨門慧眼看來,那真是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茶味兒的弱不禁風。
工裝褲捂着爪子斯哇了一陣,見對方一聲不吭噤若寒蟬,又喵了眼被牛仔褲包裹下的大長腿,剛被打滅的膽氣再次扶搖直上:
“真有蚊子啊,哥不騙你,現在還在呢,就在你左邊脖子上,沒感覺嗎?”說着又往跟前湊了湊,垂下的手背“不經意”貼了貼對方大腿外側。
“妹紙”似乎被他一系列操作搞得有點懵,非但沒躲,還歪着腦袋伸手摸了把脖子,随後低頭在墨鏡下露出半張不知所措的臉,抱着肩膀向後縮了縮。
工裝褲盯着他白皙的後脖子和粉色指尖吞了下口水,理所當然鑒定眼前是個涉世不深的軟柿子,心頭狂喜中他還不忘确認桌子那邊的情況,見老太太和高個男子正看許婷婷作畫,看來無暇留意這邊,遂更加肆無忌憚低笑:“咦,怎麼還在?難道不是蚊子?倒像什麼髒東西,妹妹你别動啊,哥給你拍掉。”說着伸手對方胸前探去。
顧希宵眼睜睜見他家祖宗不閃不避,嘴角微微一勾,便道事情要糟。他皺眉移開視線,一面瘋狂吐槽工裝褲到底有多不開眼,居然管身高181的叫“妹妹”,隻求等下别鬧到不好收場;一面又希望李蓮花千萬不要放過他,畢竟拳打鎮關西這等爽文場面已經多年未見。
他等了十餘秒,沒等來預判中的慘叫或重物砸地,滿心不解又看過去,卻發現工裝褲隻是垂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李蓮花則沒事人般的伸了個懶腰,仿佛先前一幕隻是他的幻聽幻視。
李蓮花站起來扭了扭脖子,一副剛睡醒的模樣,上前拍了拍顧希宵的肩膀,又對老太太說:“婆婆,能不能讓我給令愛把個脈?”
老太太聽他開口,意外擡頭,又下意識去看工裝褲。
“哦,那位大哥睡着了,他好像有點累。”李蓮花仿佛看得見她的視線,老太太遲疑間,又聽他誠懇道,“其實我還未出師,隻是個學生,想用自己的脈案和老師的做個比對,驗證所學。不知婆婆能否行個方便,讓我練練手?”
顧希宵猶豫了一下,也跟着附和:“這也是老師布置給他的作業,左右我們還有時間,您不如讓他看看,反正耽誤不了看診。”
老太太再次看了看李蓮花,皺眉道:“哎,不是我不答應,隻是婷婷她在畫畫,不會讓人碰她,尤其你還是個男生。”
“放心,我試試,不妨礙她作畫。”說罷他從衛衣口袋裡掏出一根細細的絲帶,指尖一抖就纏上許婷婷左腕,輕輕拉緊後,伸出三指搭在絲帶另一端。
老太太立時雙目圓睜:“懸、懸絲診脈?!”顧希宵額角跳了跳,忙站起來擋住李蓮花,并四處張望,唯恐再被偷拍。
好在這次他家祖宗不多時便收了神通,滿臉凝重,欲言又止。老太太見狀捂着胸口問:“我們婷婷是不是病得很嚴重?你倒是說句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