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是晝長夜短的季節,卻因着雨季,天色暗得似乎比往常還早一些。這日夜幕初降時,警笛的呼嘯聲也随之遠遠飄來。
恒龍廣場底樓一家商鋪的物品倉庫内,一群灰衣大漢把黑皮證件朝門口目瞪口呆的倉管員臉上一揚,吼了句“警察辦案”就闖了進去。
偌大的物品存放庫裡光線昏暗,擺放整齊的貨架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徐天一按向門邊電燈開關,發現燈沒亮,他掏出手機看了眼,把黑盒搖杆推到最上,戴上手下遞過來的紅外線夜視儀,拔出一把左輪握在左手。
“李雲傑!出來!教授吩咐過的,我不動你。快出來!你熬不過去的!再過十分鐘準得爆熵,别把自己給玩死了!”
一行人撂倒數個紙箱,把箱内原本碼得整整齊齊的服裝配飾翻得到處都是,又掀起地毯敲敲打打。徐天一戴着夜視儀掃遍每一處角落,确認倉内沒一隻溫血活物後,他再次核對地圖,面露疑惑。
“啊,在這裡!”
有人驚叫,徐天一彈起來,見強光手電指着貨架上一粒紅色。他伸手捏起,正是一枚帶血的子彈,尾部仍在一閃一閃。他口中咒罵,狠狠将它掼在地上,定位儀的微光應聲而滅,手機屏幕中央的小紅點就此消失不見。
他随即注意到貨架下面的大片血泊,摘下夜視儀,就讓人把門口的倉管員找來。
戴眼鏡的女倉管被人帶進來時,吓得瑟瑟發抖,面色慘白。徐天一指了指門口那張桌子和上面那台老式電腦:“你一直在門口?”
倉管面如土色,連連點頭。
“半小時内有人進出嗎?”
倉管搖搖頭,過會又點點頭。徐天一氣不打一處來,喝道:“說話,到底有沒有!?”
倉管見他發怒,吓得手腳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6點半時我們店長來取過貨,然後我咪了一小會兒……警官,我真不知道啊!”
徐天一暗罵了句廢物:“去把門口的監控調出來給我!”
倉管顫抖着回:“燈都是壞的,攝像頭就更是個擺設了……”
徐天一爆了句國罵,踢爆一個紙箱,喘着粗氣。倉管手腳并用爬起來,扶了扶框架眼鏡,這才發現周圍被他們翻得不成樣子,她晃晃悠悠,沒走幾步又跌坐在一個箱子上,喃喃道:“天呐,我下午剛理好,你們怎麼弄成這樣!”
徐天一此時已恢複冷靜,他咳了一聲,檢查黑盒電量後,把搖杆調到紅燈位置,解釋道:“不好意思,我們在追捕一個通緝犯,有點翻亂了。”
誰知倉管立刻跳起來,尖聲叫道:“什麼通緝犯?怎麼能翻成這樣呢!這些衣服都要按尺碼按色号放的啊!你是哪個轄區的?警号呢?我要投訴你!”
徐天一冷笑連連,朝手下灰衣使了個眼色就向門口走去。
這倉管還想沖過來阻攔,被一名高大的灰衣推了下,又是身子一歪摔在地上,她随即放聲高喊:“快來看啊!JC打人了!”灰衣頓時向後退,手足無措起來。
徐天一見她身量不足一米六,矮小瘦弱,剛剛還吓得發抖,此時撒起潑來居然頗有氣勢,連忙上前低喝:“喊什麼喊,再喊你就是妨礙公務,公然襲J!”
倉管一震,立時止聲,徐天一又指着裡頭那攤血泊獰笑:“看看,你上班時間睡覺,放了通緝犯進來又讓他跑了,要被你們店長知道,你覺得會怎樣啊?”
倉管這才伸長脖子朝貨架下面張望,一看之下就捂住了臉。徐天一見她散了半邊頭發,坐在地上又開始發抖,估計這回真給吓到了,才溫聲說:“算了,我看你也不是故意的,把這些收拾幹淨,我就不告訴你們店長了。”
徐天一說罷走出門外。遠遠見那女人坐了一會兒,終于慢吞吞起身,扶着眼鏡拎起門邊拖把朝裡走,這才滿意一笑。
笑過之後他面色一寒:“地上的血尚有餘溫,他剛才還在倉庫裡!我就不信了,失了這麼多血,吃了花生米他還能飛出去?讓外面的人把三個出入口看緊了,你們跟我從這裡開始,一層一層往上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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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苑16樓的錯層公寓裡,綠意盎然的陽台上,留短髯的中年男子根本無心賞花,隻是臉色凝重望着樓下僻靜處那幾輛貼着單向膜的小車。
客廳裡,在筆電上十指如飛的男人擡起頭道:“九爺,海哥,市場部回消息了,是605西郊特大殺人案,一家四口滅門,兇手留下的DNA和指紋都和他相符。還有目擊證人,看到體貌特征和他高度相似的男子從那家後院跳牆離開。”
“無稽之談!”九爺怒喝:“我們都知道小花是什麼人,他怎會做這種事!”
一旁的嚴海合上pad,皺眉道:“問題是那天傍晚他确實出了門,天眼系統顯示上地鐵後就沒了蹤迹,案發時間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那他也不可能去殺人!”
“殿下,我們知道沒用啊。人證物證俱在,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他,市局已決定出動特警了。劉局說他隻能保證抓活的,但若遇到反抗的話,無法保證狙擊手不開槍。要撤掉通緝令,我們至少要搞清楚當天他去了哪兒,最好能拿到不在場證明。”
“那就找到他!”
“可他給我發了句‘速去南陽苑,護好顯哥,小心創神’的語音之後,就再也沒開過機。”
“盡一切力量找到他。劉局的人不幹淨,不能讓他落到警方手裡,更不能讓他落在創神手裡!”
這時操作筆電的男子插話:“九爺,不用太擔心吧,開啟通道前,李蓮花的戰力評估已更新為物理S綜評S+,這樣的實力,不要說是凡人,三區生命體都沒幾個是他對手。再說創神一家民營私企,員工不足二百,最近剛遭遇撤資,辦公樓都拉了封條人去樓空。這種倒閉小廠何德何能,敢碰我們靈犀的人?”
嚴海趕緊道:“小川,你剛回來,還不了解情況。宗明玄就曾說過,醒來後控制他、欺騙他的‘教授’就來自于創神。他們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觑。”
“豈止是不容小觑?就憑他們制造了這麼多附身案,就憑他們能輕松僞造李蓮花的DNA和指紋,就憑他們能神不知鬼不覺就把一個S+劍仙連同他的靈獸,從系統裡抹得幹幹淨淨并占為己有!他們已然取得了先手!”
九爺頹然坐倒在沙發:“事實很明顯,嚴海,我們有内鬼了!”
“殿下,我這就親自帶人去找李蓮花。”
“若他不肯跟你回來也不要勉強,護好他就行。我隻怕他得知阿顯和陸鳴都失蹤後,再也不會相信我們了。”九爺捏了捏眉心,滿臉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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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灰衣人走幹淨後,李蓮花擱下拖把,摘掉啤酒瓶底的框架眼鏡,坐在箱子上查看自己的黑色長褲。他連點腿上幾處穴道,感覺血不再往外滲,才俯身在散了一地的衣物裡挑挑揀揀,又拿了條黑色長褲。
換褲子時門口人影一閃,傳來一聲輕響。他嘴角一勾,搖頭歎道:“跟了三四個禮拜,既不想害我,又不願幫我,到底做何打算啊?”
門口那人被他叫破行蹤,低低笑了聲,竟大剌剌走進來。
李蓮花正将換下的褲子疊成小塊,擡頭瞥了眼來人後挑了挑眉:“果然是你!”
進來的男人散着一頭長發,身材高大眉目深邃,身上套了件大碼黑T,領口敞得很低,露出半個健碩胸膛,身後還背着把誇張的長刀,渾身上下散發着逼人氣勢。
他不發一語,一掌拍向李蓮花胸口,見他絲毫不避,隻好在沾衣瞬間硬深深撤回掌力,改為揪住領口,氣勢洶洶就把人往牆上按。
李蓮花全身放松任他拎着撞向牆壁,一個手指頭都懶得動,嘴上倒是一疊聲地發招:
“喂,輕點好不好,我隻剩半條命了,一年不見,怎麼還是這麼粗魯呢?”
那人按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嘲道:“哈,真是越長越回去了。你不該有五尺七寸麼,為何搞得連五尺都沒了?”(#注1)
“明知故問,這是你的縮骨功啊!”李蓮花連眼神都欠奉。
“我的縮骨功可沒這麼低級,才縮這麼點兒,這種半吊子功夫千萬别說是跟我學的!”
男人瞟向他右腿,幹脆把人往下一帶,讓人靠牆坐下後蹲在地上抓他手腕,随即皺眉,指着腕間那道新鮮傷口道:“不就中了個暗器麼,怎還尋死覓活的?”
李蓮花立刻臭着臉回擊:“你才尋死覓活,我不過放了點血,暫時降低血液中的佩杜濃度,才能勉強撐過那個最強檔的E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