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人一臉迷惑,又道:“老笛,你先松手,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笛飛聲充耳不聞,又抓過他另一隻手,片刻後呼了口氣:“毒倒是解了,可内力還這麼差,才恢複了六成,你這些日子隻顧着尋歡作樂?”
“什麼尋歡作樂!我仲春才解的毒,跟着就是治眼睛查案子。你以為把内力練回來很容易啊?這才幾個月啊,我可一天都沒偷懶!”
“哼,自己隻有六成内力,倒在那人身上留了三成,還傳了他揚州慢,你對他可真是死心塌地啊,李相夷!”
“你動了顧希宵?”李蓮花氣場立變,雙眉一沉,擡眼間寒光淩厲。
笛飛聲見他如此,嘴邊笑意轉冷:“我可沒動他,不過趁他睡着探了探。哼,我從不知你還有這種愛好,給人做飯掃地喂鳥就算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也罷了,居然還伺候人吃飯更衣睡覺!“
李蓮花收了眼刀,這會兒還沒感覺有什麼不對:“老笛,他病了,我照顧他不是應該的?上回你失憶,我不也把你背回來照顧你?”
“那可沒有,是你那個蹩腳貨徒弟把我背回來的,你連口水都沒給我倒過。”
“……怎麼說話的!我好歹收留你那麼久,辛辛苦苦做飯給你吃,你這人真是半點良心都沒啊!”
“又來了,做出來的飯連狗都嫌,還好意思一遍遍地說?”
李蓮花:……
李蓮花頓時一句話都不想接,直接施展拿臉罵人絕技。
笛飛聲見他氣得胸膛起伏,不自覺就松了手,嘴裡依然冷冷道:“那病秧子有你三成内力護身還這麼弱,武功這麼差,長得也就那樣,脾氣就更别提了,跟個狗似的,我實在不明白,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了?”
“啊?你想哪裡去了,那是我哥!"起身中的李蓮花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你哥?李相顯?他不早死了?”笛飛聲眼疾手快一把撈住,想到來時那個匪夷所思的通道,立刻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他死後到了此地?”
李蓮花氣鼓鼓揮開他的爪子,迫不得已給他解釋了一番元神回收系統,聽完後,老笛盯着他的臉思索片刻,竟又上來一把摁住,這次直接開始扒襯衫。
“喂!你幹什麼,别亂扯!……我是人,不是鬼!我的身體也不是義體!……你夠了!輕點!你碰到我傷口了!
“哈哈哈,這一道是悲風催八荒留下的,你果然還是你。”
“你有病吧!我不是我又會是誰?等會兒,你不會以為我是鬼,所以才躲了那麼久都不肯見我?”
“我又不是你,還怕鬼這種無聊東西?我以為你在此地身無分文,一時想不開就跟了人……咳,反正我看你小日子過得挺好,吃穿不愁,那人表面上時常惡你,實則嘛……”
笛飛聲垂下眼簾,忽而笑得有些尴尬:“顧希宵這人可太有意思了,前些日子趁你外出,偷偷叫了訟師過來,立了個什麼遺贈(#注2),意思萬一他有個好歹,名下所有銀錢地契都歸你。我見你有了這麼好的歸宿,也就不想擾你了。”
李蓮花這才反應過來他為什麼跟了三個多禮拜都避而不見,頓時無語哽噎,哽了好久才顫着手點着對方鼻子怒道:
“……老笛啊,我真是錯看你了!還以為你一生向武心無旁骛,沒想到也滿腦子廢料。簡直不可理喻!”
李蓮花指指點點氣了半天,見被指的人眼角眉梢神采奕奕,看起來比剛才精神了百倍都不止,忍不住又嗆道:“你這麼高興做什麼?剛才我被人暗算你不來幫忙,現在還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笛飛聲,你這人怎麼越來越陰險了?”
“他們制住你的手法這般詭異,我若貿然出手,萬一救不了你還一起中招,豈不滿盤皆輸?”笛飛聲看完胸口又去看腿:“況且你跑得也不慢啊,無大事吧?你剛說的佩杜是什麼?又被下毒了?”
“行了行了子彈取出來了,沒傷到骨頭。啧,驗完沒,把你的爪子挪開!”
“别動,再讓我探探。”笛飛聲幹脆把手放在他小腹上,一股霸道的内力不由分說侵入氣海。李蓮花皺了皺眉頭,隻得忍着不适讓他的悲風白楊進來。
李蓮花耐得郁悶,便刺道:“天天跟着我就算了,連我哥都不放過,笛大盟主,你這扒人牆角的老毛病是更上層樓了啊!”
笛飛聲選擇性失聰,在他身上探了半天不得要領:“你好像沒中毒啊?經脈也沒被封,為何渾身劇痛受制于人?”
“笛大盟主,你先放開我,讓我穿好衣服可好?”
笛飛聲讪讪松開手,後知後覺發現剛才的姿勢過于暧昧,他老臉一紅,連忙低頭撿來角落裡那粒子彈細看:
“小而光潤的暗器,全靠射出時的内旋力傷人,這裡的火器倒是高明。不過這幫人真蠢,好容易逮住你卻沒廢了你。如果是我,先挑了你的手筋腳筋再說别的。”
“你這是角大美女上身了?也就一年沒見,窺人隐私就算了,怎還變得如此歹毒啊老笛?”
李蓮花一邊不走心搭話,一邊躬身翻看地上衣物順便整理箱子。孰料笛飛聲聽後沉沉接道:
“我歹毒?我隻恨當日沒這麼做,我就該先廢了你,再讓藥魔把忘川花熬了給你灌下去。反正我的悲風白楊已教給你,以你的資質,慢慢練上去總能突破第八層修複經脈,總好過你這麼一身輕松,心無挂礙就跑了!你可知道我……你那個蹩腳貨徒弟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
李蓮花一頓,渾身不軟不硬的蒼耳刺便黯了下去,他張了張嘴,最後隻問道:“……小寶他還好嗎?”
“好得很,他娶了公主做了驸馬,為了尋你,成天帶一群暗衛,沿着你們去過的地方,把半個大熙翻了個底朝天。”
李蓮花:……
倉庫頂端的氣窗透進路燈暖黃的光,此刻正打在李蓮花身上,他身上那件女式襯衫本已濡濕大半,被扒走後倒不急着換上。他出了一會兒神,彎腰取過幾件衣物浸在貨架下那片血泊裡。
笛飛聲定定望着他使用縮骨功後更為纖細的背影,半晌之後移開視線,摸着下巴咳了一聲:
“你好像又上了什麼破刃榜,此地已被圍得水洩不通,出入口和周圍都布上了那種小黑盒。等下你準備怎麼出去?”
李蓮花忙着收拾地上的血迹,看都沒看他便回道:“原本我打算換一套衣服,再放點血,就這麼混出……”
話沒說完,被笛飛聲瞪着眼睛打斷:“還放血?你真當自己屬貓的?”
李蓮花撇了撇嘴:“我是說原本,現在有你在,那就換個方案咯!”
……
聽完李蓮花的方案,笛飛聲再次黑着臉搖頭:“這麼麻煩,還不如豆沙了!”
李蓮花回身嗆道:“你腦子裡除了廢料和豆沙還能有别的嗎!拜托你收斂些,在這個世界鲨人很麻煩的!要能豆沙我還用得着放血?!”
笛飛聲嘴唇一掀剛要反駁,見他轉身,立刻别過頭去。李蓮花見狀低頭看了看,不明所以:“怎麼了?我身上有什麼?”
笛大盟主扭着脖子目不斜視:“你這縮骨功也太次了,這樣不大不小不上不下的,不該細的地方細了,該收的肌肉卻一點沒收……我有點不大習慣。”
李蓮花又是愣了半天才悟出他什麼意思,瞬間破防:“笛飛聲你個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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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處按宋元時期的長度換算:31.68cm=1尺,181cm=5.713尺,158cm=4.987尺
#注2:把遺産留給法定繼承人以外的人,稱作遺贈,即死後贈予,而非遺囑。因本篇中顧希宵和李蓮花沒有法律承認的血緣關系,故适用于遺贈。PS:遺贈對象在現實生活中比較出名的,是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