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坐落在山腳之下，簡陋的院牆是拿泥巴壘的，有一些小碎子摻雜其中，李小莓湊了上去，扭着身子磨繩子。

繩子還沒缺個角，牆倒是讓她撞掉了好大一塊，牆裡突然跳出了個姑娘，“幹什麼呢！”吓了她好大一跳。

李小莓趕緊解釋：“漂亮姐姐，我被山賊綁了，幫我解開繩子，好不好？”

院中姑娘穿着樸素，垂着兩個麻花辮子，不着粉黛，蓮花玉藕盤在胸前，狐疑的看着她：“山賊？這附近倒是有一座山裡鬧了賊，離這裡有四十多裡，怎麼會跑到這邊來？”

李小莓趕忙解釋：“他們是抓我來的，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躲進了林子裡才擺脫了他們。”

伸手指向山坡上的密林。

她一轉頭，院中的姑娘看清楚她頭發上夾着的不少碎葉，覺着好笑起來，待她轉回了頭，趕緊換上冷臉。

“那你進來罷。”

朝院中喊了一嗓子：“爺爺，這有個男子求救。”

屋中傳出一聲厚重的男聲，略顯滄桑。

進了草屋，李小莓一眼望到底，炕邊坐着一個布衣老者，鬓角發白，不住的咳嗽，胸腔帶着共鳴，看來積病已久。

“我叫雲岚，這是我爺爺雲迹。”

雲岚給李小莓倒了水，在木門後取了柴刀，指着竈邊的矮椅讓她坐下。

倒有些頓了，在竈火上燒了燒，割了又割，才解下了李小莓身上捆綁的繩子。

她扭了扭僵硬的手臂和身子，撿了水碗一飲而盡，也顧不上滴下來的水灑了滿胸襟。

雲岚會心一笑，拿起水碗自顧着又去添了一碗。

雲迹咳了幾聲，開了口：“這位公子，你說你是從誰的手裡逃出來的？”

李小莓趕緊答了。

雲迹的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民間一向有流寇作亂之說，當百姓富足，夜不閉戶，家宅和甯，誰願意上山落草為寇，做那亡命之徒呢？”

“隻有當百姓窮困，再無出路，也無生路時，流寇匪徒才會遍布鄉野，這世道要亂呐，要亂呐！”

李小莓見這位老先生雖然家境貧窮，又住在這種窮鄉僻壤，卻出口不凡。

“晚輩曾在書中讀到過，亂世，于山野曠達起災，兵戈相枕，民不聊生。先生這是怕這裡會打起來？”

雲迹胸腔中響起鼓雷聲，又是好一陣的咳：“公子見識不菲，老身也不瞞公子了，我雲家本是京城望族，受了牽連，我是帶着雲岚逃出來的。身無分文，隻能在這山腳下讨口飯吃。”

“幼子無辜，雲岚沒犯過錯，老身也不能讓她受牽連，這才在這裡苟活了下去。如今我重病纏身，恐命不久矣，流寇一旦成了氣候，朝廷必會派兵絞殺。”

“這地方，不太平啊！老身爛命一條，隻是不放心雲岚......”話音被湧上的咳意打斷。

雲岚打了水回來，放在李小莓面前的竈台上，快走了幾步到了炕邊，錘着他的後背。

“怎麼又咳起來了，早上熬的藥不頂用，我再去後山給爺爺多采些。爺爺你快歇下罷，不要再講話了。”

雲迹的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滄桑的臉上浮現出病态的白，手指用力按在雲迹手上。

“岚兒，你先出去，爺爺有話和這位公子講。”

“可是爺爺......”

“出去！”

雲岚轉身走出了茅屋，順手合上了門。

“老身實在是沒臉，你我素昧謀面，卻和公子說這些失禮的、不該講的話。”

李小莓走到炕邊：“老先生不必如此客氣。”雲迹的病症她見過，面色慘白，透着不尋常的紅暈，和胸腔發出的聲音，應該是肺癌。可惜身處古代，不然及時接受化療，還能活下去。

“老身見公子的衣着，像是富貴人家的仆從，這樣也好，登高摔的重，做個普通的丫鬟攢些銀子嫁人也是好的。”

“希望公子能帶雲岚離開這裡，做個燒火丫頭也好，粗活丫鬟也罷，在這裡，總歸是不安全的。”

“可是......”

雲迹見李小莓想拒絕，掙紮着坐了起來。

“公子不成全老身的遺願，我在這裡給公子跪下了。”

李小莓哪能承得了這種大禮，趕緊扶住雲迹，“老先生，折煞晚輩了。”隻好硬着頭皮答應了。

看李小莓同意了，雲迹伸手進枕下，掏出了一方古樸的匣子，用自己脖子上的鑰匙打開後，塞到了她懷中。

李小莓低頭一看，裡面躺着一枚碧綠的玉佩，上刻紫雲祥紋，細看是玉本身帶的紫，通身一體，不是俗物。

“既托了公子，就不能白勞煩公子一場，請公子收下這枚玉佩，到典當鋪子當了，給雲岚留一些嫁妝錢就行。”

“這東西太過尊貴，留給她一女兒身的話，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牆外一直偷聽的雲岚咬緊了嘴唇，淚水早就流了滿面。

雲岚不肯離開，幫爺爺收拾屋子，又劈了柴火，收拾了半日的行李，裝了又扔，扔了又轉，轉眼就到了日落時分，隻能先再歇上一夜。

哪知這一夜，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