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少年回答道。

“哈？”夏臻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姐姐的阿爹阿媽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們雖然早已不在人世，但這個恩情是一定要還的。”少年作出解釋。

不解釋還好，一番解釋之後，夏臻更懵了：“我爹媽救過你的命？”

她記得原身那雙雙早逝的父母都是種田務農的莊稼人，難不成他們以前來過這兒，還救助過這個苗疆少年？

“姐姐先松開我，我保證知無不言。”少年笑嘻嘻道。

夏臻不敢掉以輕心，隻将纏住對方頸部的鎖鍊松了些許：“你最好别耍什麼花樣，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少年倒沒有食言，也并未耍花樣，隻緩緩歎了口氣：“二十年了，可惜我再也無緣見到兩位恩人。當年若不是他們冒着重重危險把我從毒販手裡解救出來，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毒販？！

這個詞敲響了夏臻敏感的神經，她的雙眸倏然睜大，裡面映出苗疆少年俊秀深邃的五官。

“二十年前，一夥匪徒越過邊境線洗劫了苗人世代居住的一個村落，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大部分村民都死了。而我和幾個幸存的孩子被擄到境外一處罂-粟園裡，每天起早貪黑勞作，動不動就是一頓毒打。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持續了三年，直到那一天，一對商人夫婦來到罂-粟園參觀，一眼看中了我。他們找到園子的主人，說自己結婚多年未能生育，希望可以将我收為他們的養子。當時我并不知道那對夫婦是警方派來的卧底……”

少年剛說到這，便被夏臻突然捏緊肩膀。

“那對夫婦……叫什麼名字？”夏臻艱難地、一字一句問道。

警方派的卧底，那就不可能是原身的父母，難道……

夏臻的心跳逐漸加速，腦海中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少年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夏臻盈滿淚水的雙眼，半晌後，動了動唇。

并不是她意想中的名字，但夏臻随即又想到緝毒警的個人信息是絕密，執行任務時僞裝身份，那麼名字自然也用化名，因此單從這一點并不能證明什麼。

“他們長什麼樣？”她不死心地追問。

“男的相貌周正，個子很高，寬肩膀。女的很親切……”随着少年不斷的回憶和描述，夏臻流露出無法置信的眼神，尤其當對方講到女的左眼角一顆淚痣時，她更是心跳漏了半拍。

她的媽媽就是左眼處長着淚痣，而其它外貌上的描述也和她的父母基本一緻！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其實，夏臻很早之前就查過了。這個世界和自己原先身處的世界并不完全一樣，烈士陵園裡并沒有她父母的墳冢，也找不到過世的親人生前存在過的任何痕迹……盡管那時候的夏臻倍感孤獨迷茫，好在一貫樂天派的她會開導自己——或許在這個平行世界裡，爸爸媽媽隻是一對尋常夫妻，過着每天上下班千篇一律的生活，偶爾會為輔導孩子功課而争吵拌嘴，但很快又重歸于好。周末不加班的時候，一家三口會一起整理行囊來個短途旅行，推開門，外面是千門萬戶，煙火人間……在這裡，他們不用隐姓埋名，不用面對槍林彈雨和兇殘的毒販，不用一年到頭和孩子見不了幾面，不用整日裡讓至親提心吊膽夜不能寐。最重要的是他們很大可能還活着，盡管不再是她的爸爸媽媽。

夏臻抹了一下臉，發現自己已是滿臉淚水。

“恩人夫婦……已經在多年前犧牲了。我沒能救下他們。”少年語氣明顯有些不忍，“對不起。”

緩緩松開手，夏臻喘着粗氣，肩膀卻頹然又無力地垂下。

也就是說，爸爸媽媽在這個世界即便不再是她的親人，即便與她再無交集，但緝毒警的身份依然沒有變。無論是否命運使然，他們依然義無反顧走上了那條沒有回頭的路，用他們的血肉之軀和一腔孤勇……

所有美好的期冀在這一刻統統幻滅……宿命輪換，原來逝去的終究無法挽回。

思及此，夏臻内心一陣抽痛。片刻後，她重新整理了心緒，然後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錯，你不必道歉。”

話音剛落，她馬上又意識到哪裡不對。

所以，這個少年祭司為什麼要對她說“對不起”？

對方前前後後講了這麼多，和如今的自己又有什麼關系？

回憶結束，苗疆少年的臉上重新浮現出原先不羁的笑意，然而接下來開口說的話卻足以震撼夏臻全家：“我知道你的過去，你并不屬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