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若盯着鹿妘的眼睛,心裡百轉千回不知如何說出口,事情還沒發生,此刻的慌亂完全就是矯情,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桑若小心地拉住鹿妘的一束頭發,用極小的聲音說道:“小鹿,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如果有那麼一天,請一定不要放棄我。”
鹿妘看着她,眼前的桑若蜷成一團,小小的一團,看起來格外柔弱。鹿妘輕聲問:“你想起你爸媽了嗎?”
桑若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她用手擋住眼睛,輕輕“嗯”了一聲。
“奶奶說,他們當年就是在龍門山這裡出的事。我媽媽繼承了女魃的力量,她十四歲那年,我外婆外公意外身亡,我繼承了力量,我父母也在我十四歲那年出了意外。小鹿,你不覺得嗎?這種能力是詛咒,我跟你不同,你能救人,但我不能,我隻會害了身邊的人,親人……朋友……”
鹿妘撐起身子,桑若的身體因為抽噎輕微顫抖,鹿妘很不會安慰人,隻會說“你别傷心了”,說了兩句,桑若壓抑的哭聲漸漸平息,深吸了兩口氣,紅着眼睛沖鹿妘抱歉一笑,“對不起。”
“傻子,說什麼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鹿妘拉住桑若的手,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桑若的手一年四季都很涼,不像鹿妘,始終像個熱情的火爐。她把桑若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拍拍,柔聲道:“你爸媽不會後悔生你,你的爺爺奶奶,也很愛你,我也是。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如果這些都是命運,那便不是你的錯,如果不是命運,那就更不是你的錯了,這不是你造成的。”
“小若,不用為自己沒做錯的事道歉。”
“你問我,如果你做錯了事會不會放棄你,不會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放棄你。”
桑若迷迷糊糊地睡去,鹿妘卻睡不着了,幹脆起身坐到窗邊,山裡蚊蟲多,窗戶蒙了一層厚厚的紗,月光透過紗窗照進來,格外朦胧。鹿妘想起跟桑若初見時,她也是這樣一幅文靜怯懦的樣子,在空曠的小路被幾個人堵着要聯系方式,鹿妘和其他幾個同學沖過來替她解了圍。
明明比自己還大上幾歲,看起來卻像個高中生,看誰都一幅受了驚吓的樣子,一下子就戳中了保護欲旺盛的鹿妘。鹿妘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厚臉皮,桑若還真不一定能跟她成為朋友,想到這裡,她暗自下決心,無論發生什麼事,一定不要讓桑若再受到傷害。
在窗邊想到半夜,鹿妘迷迷糊糊也睡着了,夜裡風涼,一陣冷風透過紗窗直鑽進來,冷得鹿妘打了個激靈,猛地一下彈坐起來。窗外分明傳來一陣“嘀叩嘀叩”的聲音,好像誰在敲竹筒,過了一會兒,“嘀叩”的聲音變為一串連續的嘩啦聲,并不尖銳,但卻直往人耳朵裡鑽。
這就是塗獻說的半夜的怪聲?
桑若也被聲音吵醒了,湊近鹿妘問道:“什麼聲音?”
兩人齊齊往外看,外面月光大亮,隐約能看到一串影子在樹林邊上移動,卻看不清是什麼,兩人正在想要不要出去看,門口傳來塗獻的敲門聲,“桑若,鹿妘,你們睡了嗎?”
桑若打開門,塗獻穿戴整齊站在門口,桑若奇道:“你沒睡?”
塗獻點頭,“我在等那東西出來,還沒睡着,怕你們害怕,特意過來看看。”
鹿妘問:“什麼東西的聲音?”
塗獻說:“不過我們這邊的鄉野傳說,說山中有長得像人的山精名叫石掬,可以使喚猴群,還會教他們使用工具。到了晚間就成群出來,手拿竹筒邊敲邊走,邊走還邊拖動竹筒串,遠遠聽起來就像水流的聲音,吸引在山裡迷路的行人尋找水源。隻要一到猴群的範圍内,那些猴子就會蜂擁而上摁住行人,扭送到石掬面前。”
“石掬是猴子還是妖怪?”
“說是山精更加合适,他有類似人的智力,能夠調配猴群制作工具,但并不能化成真正的人形,不知你們有沒有聽過靈怪精妖的分類?按照那種分類方法,石掬就屬于山精一類。”
這是鹿妘和桑若第二次聽到這個分類方法了,上一次還是姚華跟她們說的,兩人看着塗獻,鹿妘想,也許這就是山民們琢磨出來的,姚華四處遊曆知道也不稀奇。接着問:“石掬抓了人,會怎麼處置?”
“還能怎麼處置,自然是吃了。”
鹿妘驚得眼睛都鼓圓了:“石掬吃人?”
塗獻解釋:“不止吃人,還要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