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向紅蕖說明來意,同時命青浦獻上厚禮。
紅蕖聞之見之,微微錯愕,含羞道:“承蒙洛公子謬贊。”
“藕粉豆沙糯米糍不過是一款尋常的鄉間小點而已,洛公子若想知曉其中作法,但憑吩咐,紅蕖必定如實相告,權當感謝洛公子當日代為通傳之恩。”
“至于,洛公子饋贈的厚禮,紅蕖受之有愧,還望洛公子收回。”
旋即将洛雨主仆請進家中,看茶雅叙。
随後,紅蕖向洛雨詳述了藕粉豆沙糯米糍的作法和配料用量,又取來筆墨紙硯,将之一一記述紙上,留與洛雨日後參看。
錢塘自古文人雅士輩出,素有崇文尚學之風,即便是紅蕖和寶哥這樣的農人子弟,多承父母兄弟教誨,亦能識字誦文。
彼時,紅蕖低頭輕描,一手娟秀端正的小楷,發于筆端,落于紙上,看得洛雨暗暗歡喜。
原來,藕粉豆沙糯米糍雖不過一款尋常的鄉間小點,但身為農女的紅蕖,所用食材盡皆現采現磨,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食材的鮮味。
加之她匠心獨運,在藕粉中,添加了微量的薄荷末、紫蘇末,在豆沙中,又加入了少量炒熟的花生末,故令得此道點心更增爽口鮮香。
叙罷點心作法,紅蕖這才不解道:“不知洛公子是如何知曉紅蕖住址的?莫非是寶哥……”
洛雨忙道:“并非秋昆玉告訴。是我從自家表妹處得知。冒昧拜訪,驚擾紅蕖姑娘,還望姑娘恕罪。”
紅蕖聽聞與寶哥無涉,心中稍明,輕輕颔首:“原來是從張小姐處聽聞。洛公子言重了。難得洛公子願意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荜生輝。”
頓了頓,又追問道:“隻是不知秋氏父兄在張家,向來可好?”
紅蕖一心牽挂寶哥,心想既然洛雨在此,何不順帶問問他寶哥的近況?
隻是,她實在不好意思隻問寶哥一人,所以才問的“秋氏父兄”。
其實,她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詢問寶哥近況,隻是生怕旁人察覺她内心的急不可耐,笑話她不懂矜持,這才按捺至此。
洛雨明了紅蕖牽系寶哥,坦誠道:“秋氏父兄在張家一切安好。舅舅對他們禮遇厚待,勒命家仆務必伺候周全,姑娘不必擔憂。”
紅蕖聞言,不禁嫣然,繼而追問:“那他們大概何時能夠完工歸家?”
洛雨思索片刻道:“聽舅舅說,此次中秋晚宴禦制宮燈的訂購數量較往年更加龐大。加之,宮燈不比水燈,制作步驟和工藝都更繁複。”
“因此,雖然後來追加了不少幫工人手,但緊趕慢趕,能趕上中秋前夕三五日完工,已是不易。而交貨裝船前,又還需最後檢校。”
“如此想來,恐怕得等到十五月圓左右,才能歸家。”
紅蕖臉上頓時露出些許失落的表情。
其實,洛雨心裡也隐隐失落。
不過,他面上仍舊保持微笑,寬慰紅蕖道:“紅蕖姑娘不必憂傷。前兩日,小生聽舅舅說,還會繼續追加人手,如今正在錢塘周邊,四處招攬熟工。如此一來,或許也會提早完工。”
“更何況,常言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隻要真心不改,短暫分别,隻會使感情愈堅。”
洛雨說完最後這句,紅蕖早已滿面绯雲,咬着唇,深深低下頭去。
紅蕖之前極力克制,自以為已經掩飾得很好。卻不料,連洛雨這個隻有一面之緣的外人,也早就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當下不禁羞憤難當。
洛雨驚覺自己一時動情,言語有失方寸,立馬起身賠禮道:“小生失言,還請姑娘恕罪。”
在場的紅蕖雙親,倒是對此不以為意。
他們畢竟是經事的老人。
在他們看來,“少年鐘情,少女懷春”,本就是天下再自然不過之事。
縱然自家女兒的小心思不着意被旁人看穿,但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也無可厚非、無須羞恥。
真正令他們在意的,反倒是另一樁事。
他們方才乍見洛雨這樣一位豐采衣冠、英俊潇灑的公子哥,提攜厚禮,驟然到訪,不由心生疑惑。暗暗懷疑洛雨此行的真實目的,擔憂女兒不慎惹上什麼“富貴爛桃花”。隻怕露水情緣、鏡花水月,平白折損了大好姻緣,壞害了終生大事。
現而今,洛雨主動挑破紅蕖和寶哥的關系,可見其也算心中有數,應當不會造次。
這才令紅蕖父母安心不少。
恰近晌午時分,為了化解眼前尴尬,紅蕖父母便出言挽留洛雨主仆,留下享用午飯。
紅蕖父母熱情淳樸。
他們想着,一來村中沒有像樣的食肆酒館,可供洛雨主仆前往用餐,二來主仆二人遠道而來,讓人餓着肚子打道回府,實在有些過意不去,留用一頓午飯也算不上什麼,隻要他不打自己女兒主意便好。
而此刻,洛雨正因一時失言,不知所措,意欲告辭以化解尴尬,聽到紅蕖父母挽留用飯,又不禁心生猶豫。
想到此去再無相見之期,他心中着實念念不舍,隻得又厚着臉皮,不好意思地答應下來。
當下,洛雨一再稱謝,紅蕖母親領着紅蕖去後廚備飯,剩下紅蕖父親與洛雨主仆仍在堂屋閑談。
過了一陣兒,飯菜俱熟,香氣四溢,衆人展抹桌椅,擺飯用膳。
這頓午飯,滿桌好菜,皆是現宰現殺的雞鴨肥魚,地裡新摘的鮮美果蔬。
即便洛雨平日享盡美馔珍馐,也不由對這頓農家原味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