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驚竹雪,寒風簌簌。
一輛繪着魚蟲的鎏金馬車在偏僻的竹林裡留下深深的車轱辘印,前方不遠便是有名的湖心亭。
“娘子,待會這朱色绫羅手衣可别忘了取。”香菱從座榻下面翻出一個精美的木盒子,把手衣取了出來,正欲再添上幾句,忽覺馬車一抖,随後便不再動了。
“娘子,馬車陷進去了。”車門外傳來車夫粗犷的聲音。
蘭槐從容的扶着香菱的手下了車,前去查看車輪。雪将下面的淤泥蓋住,馬車一過就陷進去了。
“真是禍不單行。”香菱哀怨了聲便走上前幫着車夫一起推,哪知車身太重人又少,根本無濟于事。
天陰沉沉的,越來越低,像是要來一場大風雪。
蘭槐握着暖手香囊朝四周看去,沒人也沒工具,思忖半晌開口道:“你們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找找有沒有木棍之類的,把它撬起來。”
“娘子,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找不到我自己回來便是。”蘭槐回絕後便朝竹林裡走去。
身後的香菱看着蘭槐的身影,眼神淡淡,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這片竹林她來了很多次,但還是頭一次用雙腳丈量。風吹響竹葉聲音清圓,在茫茫雪色之中也唯有它的青翠。
“噗通!”
蘭槐光顧着頭頂之景,一個沒留神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嘶~”她吃痛的悶哼一聲,一擡頭遍地狼藉。
絆倒她的是把斷了的鐵劍,而不遠處橫屍遍野。周圍是散落的弓箭和刀劍,鮮紅的血液染紅了白淨的雪地,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腥味。
蘭槐吓得愣住,反應過來後往身後的空地蹭,卻發現腳崴了。半晌,她好不容易平複好心情,眼角就出現一抹黑影。
她慌忙從最近的死人身上擦上點血迹在臉上,死死攥緊一把斷了的鐵劍,強撐着身體靠在一根竹竿上,眼睛狠厲的盯着來人。
眸色又突然一松。
竟然是他?
——柳繼真
隻見他頭戴松煙墨色幞頭,衣着深褐色戎服,腳上的長靴還有些殘留的血迹。玩味的把玩手中的短劍,緩步朝蘭槐走來。
“你别過來!”蘭槐聲音緊繃,将斷劍的另一端指向柳繼真,“你要是敢動我,我定要你好看。”
前些日子他雖說在寺中救過自己,但自己對他了解甚微,都不知道他是這個人究竟是陽是陰。
“動你?沒那興趣。”柳繼真斂斂散漫的神色,抱臂斜靠在一根長竹之上,“膽小慎微,連把劍都握不住。”
随即轉身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海之中,蘭槐才切實的貼在身後的竹竿之上,順着它滑落在地,手臂還是止不住的顫抖。那把斷了的鐵劍也靜靜地躺在身側。
雪地的寒涼像是刺進她的心窩,凍得她久久難以回神。
“娘子,你怎在這坐下了……”香菱一眼就看見雪地中的狐皮大氅,忙不疊的跑去。走近些才看清面前的觸目驚心。
來不及多看,就蹲下身子拿出金絲手帕替蘭槐擦拭臉上的污穢,将她緩緩扶起來,“娘子,适才有位過路人幫咱們将馬車推出來了。”
蘭槐眼神空洞,顫顫巍巍的在香菱的攙扶下站起來,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緊緊抓住香菱的手臂,“回府!立刻!”
香菱沒再多問,隻垂着眼彎腰将蘭槐背上馬車。
車夫走的是另一條小路,是蘭槐臨時吩咐的,怕再遇上什麼歹人。
“娘子,畢羅和奶酪櫻桃您可要用點?”香菱從榻下又拿出一個木盒子,将裡面早就備好的兩盤精緻點心拿了出來,“就要到府上了,今日您還沒進食呢,老夫人知道了指定又要擔心。”
蘭槐掃過一眼盤中的糕點,心裡膩的發慌,“茶水即可。”
香菱拿碟子的手一滞,随即很快倒了杯茶。蘭槐自然也發覺她的停頓,聲音像是破冰後的河流,“你要是餓了便吃些吧。”
“奴婢哪敢,還是收起來吧。”香菱将盤子原封不動的放回原位。
不一會兒馬車就緩緩停了下來。打開帷幔,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