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屋裡屋外多了不少人,他們有的在聊天,有人在聽課,還有人一邊用推車推着“大體老師”前行,一邊嚷嚷:”讓一讓,讓一讓。”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而是嘗試着在人群中穿梭。
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好像根本看不到。
周夏倒不急着出去,而是緊走幾步,來到之前有心髒存儲的那間解剖室。
裡面烏鴉鴉的一群人,有人正在授課。
他和亞曆山大站在了最後一排,因為個子高,能清楚地看清前面。
一個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正在指着玻璃瓶解釋着什麼:“大家不要覺得這個胚胎看着很奇怪,它臉上僅有一隻眼很正常,因為獨眼本就是人類胎兒發育的一個階段,雙眼最開始就是并在一起的,随着胎兒的發育它們才會分離,玻璃瓶裡的标本是因為生病,才停止了面部發育。”
周夏看了一眼那個胚胎,那張類人的面孔上連鼻腔都沒有,本該有鼻子的地方僅是一個紅彤彤耷拉下來的肉球。
他脫口道:“那鼻子在哪裡呢?”授課老師突然停了下來。
不僅如此,所有的學生都齊刷刷地轉過了頭,仿佛發現了誤入自己情景的怪物。
驚悚的是,他們慘白的圓臉上都鑲嵌着一顆豎起來的獨眼,以及一隻紅彤彤的肉球。
周夏倒抽口冷氣,亞曆山大喊了句“還不快跑”,立即拽着周夏朝外面沖。
說來也真奇怪,之前他們橫沖直撞也沒人留意,現在竟然成了過街老鼠,不管到哪裡都很引人注目。
聽見追兵的腳步越來越嘈雜,倒像是隊伍在不斷壯大,所有的人都加入了追捕大軍。
兩個人很快就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了。
見不遠處有扇虛掩的房門,周夏和亞曆山大很有默契地一起推門鑽了進去。
應該是個儲物間,有很多開放式金屬櫃子,層層疊疊地都是塑料袋和整理箱。
他們靠着一處櫃子蹲下來,根本不敢大聲喘氣。
外頭的腳步聲先是逐漸變近,繼而又慢慢遠去,兩人對視一眼,這才輕輕擊下手掌。
接下來怎麼逃出來呢?萬一剛出門再來一場圍捕,那可真吃不消。
亞曆山大小聲道:“看看貨架上有沒有工作服。”
對啊,如果有帽子、口罩、白大褂什麼的,穿上去說不定還能掩飾下身份。
周夏立即起身開始尋找。
所有的物資都是一沓沓用尼龍繩子緊紮後疊放的,因為東西太多,想拿出來必須用勁去扯。
他們就在那裡扯啊扯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扯出來兩套衣服,順便還把别的東西給甩了出來。
周夏不小心用眼角瞟了一眼,兩個矽膠的嬰兒模型正躺在地上。
他不由往後退了一步,用手趕緊抓住貨架杆子。
好死不死,貨架有點不吃力,頂部有東西開始晃悠,原來最頂上有個成人矽膠模型,象個吊死鬼那樣晃來晃去。
怎麼回事兒!
周夏倒不是覺得恐怖,而是有點奇怪了。
上一次醫學院的氛圍完全不是這樣,這次怎麼處處都是幺蛾子?
亞曆山大臉色也很難看,他指着頭頂的模型說:“喂,你看啊。”
周夏擡頭細看——原來更準确點來說,這是一套夜行衣,有點像那種黑色的鲨魚皮服裝,連體的,還有頭套和腳套。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遇見的黑影。
難道凱蒂一直在騙他?
算了,就算凱蒂是個大騙子,也得先擺脫困境,先離開這裡再說。
等到他們換上白大褂,帶上口罩,把帽子壓得極低後,兩人便蹑手蹑腳地推開了門——
走廊上很安靜,一張張慘白的面孔正安靜地守候在外面。
這回兩人像通了電似的,奮力狂奔!
還好周夏記得回來的路,也很順利地跑出了醫學院大樓。
可這次直到他們都快要回到住院部了,後面的腳步聲還一直沒有中斷。
他們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刷完大門就刷電梯,一直看着電梯裡的數字不斷變大,才略微松了口氣。
誰知因為太緊張,本該按數字6,卻按成了數字7,還沒來得及糾正,隻聽見“叮咚”一聲,電梯門在頂樓敞開了。
頂樓是片空曠的天台,有人行通道直達六樓,周夏立即摸到通向六樓的那扇門,拔開插銷後他推了一下,門沒有動。
他稍微使了點勁兒,看見了門後的光亮,以及打了死結的輸液管。
亞曆山大忙問:“要不要把門撞破?”
如果打結前他們已進幻境,輸液管還在則意味着大家還沒出來,那麼即使回到六樓也沒用,甚至還會把追兵帶進去。
周夏轉身回望來時方向,電梯轟隆隆的聲音不斷變大,應該有人乘坐着它朝頂樓而來。
沒有門卡的話,外人根本不能進這棟樓,更不可能上電梯,那窮追不舍的又是誰?
亞曆山大很快地明白了對方的想法,沮喪道:“他們追過來了。”
“叮咚”,電梯到了。
兩個人都心跳加速,不知道從裡面會出來什麼。
這時隻聽見防火門外有聲音問:“周,你怎麼跑這裡了?”
周夏在驚喜中轉過身,發現伊曼熟悉的身影在大門後晃悠。
看到他滿頭的紅發還是那樣刺目,周夏不由哈哈大笑,笑聲異常響亮,以至于伊曼皺起了眉頭。
與此同時,周圍空間出現了如同鋼化玻璃遭遇重擊後的裂紋。
頂樓轟然坍塌——六樓大廳裡,周夏正站在離防火門不遠的地方,亞曆山大在電梯門前等候。
兩個人都長籲一口氣,亞曆山大更是用雙手捂住了面孔,痛苦道:“我的天啊,她倒底要幹什麼!”
周夏忙道:“别把周圍人都吵醒了。”
亞曆山大跑來一把拽住他的手說:“你有沒有那種感覺,剛才就像是小時候做噩夢,夢見找不到家,隻能一路狂奔、邊跑邊嚎,等慌到極點醒來,才發現原來還在家裡的床上。”
他想說的是,那種虛驚一場的感覺真好。
可周夏想的卻是:怎麼才能不被随意拖曳進幻境呢?否則也太被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