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夏直到雙腳踏上地面,才松口氣,随後朝邊上挪出空地給隊友落下。
他擰開頭燈看下四周,光線劃破洞中的黑暗,牆壁上有反光——石花。
那是利劍般的半透明的柱狀物,長的超過人高,短的也有幾十厘米,每一簇頂端都有無數根又細又長的石膏晶體集合而成。
在光線下,每一朵都玲珑剔透又變幻無窮。
特别是三個人落地後齊齊打開手電,晶體上更是顯出五顔六色的反光,整個人都像走進一座空曠的水晶宮。
這種天然形成的晶體一碰就碎,經過時要特别的小心。
伊曼發揮特長,很快在前方右側找到一人高的岩洞,說接下來要從這裡走。
岩洞朝下有約45度的傾斜,周夏很靈活地鑽了過去,奇伊随後。
他不能彎腰,隻能躺着朝下蛄蛹,這次因為出溜得太快,差點砸到前面的人,最後還是被周夏頂了一把才控制好速度。
奇伊忙道:“謝謝大哥,呃,不,隊長。”
三個人穿過狹長的通道,躍入眼簾的乃是一片被陽光籠罩的開闊地。
這裡應該有個像天花闆一樣的開口,就是地質學上常說的“天窗”。
在漆黑的洞裡呆了好久,乍然接觸到自然光,一面覺得高興,一面又覺得有點刺眼。
周夏叮囑大家,腰上的繩索先别卷起來。
他們探洞使用的是單繩系統,結合地形與環境布置好,還能通過上升器與下降器在洞内實現升降。
謹慎起見,沒必要這麼快收起。
周夏從洞口跳到地面,随手拍了下岩洞口下方,發出的是“咚咚”并非“嘭嘭”。
空心的,說不定岩洞下面還有條通道。
奇伊說:“歇會兒吧,你們不餓嗎?”
一口氣走了很久,确實要緩口氣。
伊曼看下手表,什麼,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下面的時間流逝得真快。
吃飯前,他們坐下來圍成三角形,保證所有人的視角合起來大于360度。
奇伊并不需要吃飯,頗有些無所事事。
他見伊曼拿出來一盒魚片壽司,有滋有味地吃着,冷不丁就來了句:“吃生魚片時候,如果覺得口腔刺痛,可能是寄生蟲鑽進口腔内壁。”
伊曼不緊不慢地說:“吃機器人時,會不會被玻璃纖維紮到嘴?”
奇伊沒占到便宜,又開始盯着周夏飯盒裡的魚,驚歎道:“這個魚怎麼長得像我姨夫?”
周夏從魚尾巴夾了塊肉,他又感慨地說:“這魚煮熟了還那麼醜?”
如果你接着話題問他AI怎麼會有姨父,估計會被他纏住唠嗑。
周夏沒理會,不過也沒有反感。
在一個陌生令人不安的環境裡,奇伊的碎嘴和絮叨令他有種錯覺,好像一切都和地面上差不多,根本沒什麼需要憂慮的。
那是一種令人安心的鎮靜劑。
一頓飯吃畢,天窗射來的光線已黯淡很多,估計外頭天黑了。
周夏突然問:“你們聽見聲音了嗎?”
大家豎起耳朵,确實遠處有種滴滴答答的水聲。
洞穴中時常會有地下河或者湖泊,隻聞其聲不見流水也是常有的事兒。
伊曼說:“聽見了,應該是左邊那條岔路傳來的,不是我們要走的主幹道。”
那就沒必要去管。
但滴水聲越來越明顯,等周夏收拾好包裹剛要起身,隻覺得身下一涼,似乎被湧進來的一股涓涓細流浸濕了衣服。
不好,有水湧進來了。
他立即指揮另外兩個人:“趕緊上去。”
上去是指立即回到來時的通道裡,并且挂回繩索。
水聲越來越緊迫,有種即将洶湧而來、試圖淹沒一切的氣勢。
周夏命令大家朝上多爬幾步,至少留出離地面2米的高度。
這時洞裡已經沒有任何光線。
盡管視野裡什麼都看不清,人也能感覺到水升得很快,好像一團團、一波波從遠處奔湧而來的東西都飽含着生命力似的。
冰冷的氣息很快彌漫了整個底部的岩洞。
伊曼小聲道:“估計是地下河。”
地下河的水位會随着季節變化,倘若遇到暴雨,一夜之間流水充滿洞穴也極有可能。
他們也做好了準備,比如這一步還是堅硬的岩石,下一步就是深不可測的水潭。
但沒想到水勢上漲得這麼兇猛。
漸漸的,水聲變小,而腳下的那片空地,又重新恢複了安甯。
周夏用手電晃了下,水波搖曳中有些微弱的反光,除此以外就是漆黑。
也不知現在水有多深,但至少會把他們剛才進來的通道口埋了大半。
總不能一直吊在繩子上吧。
周夏問:“你們聽見了嗎?噪音。”
那是種摩擦聲,有點像塑料袋的窸窸窣窣。
不過這次伊曼和奇伊都說沒聽到。
接下來是很明顯的一聲“吧嗒”。伊曼問:“下雨了嗎?”
奇伊最怕水,立即“啊”了一聲。
周夏摸下頭發和面頰,并沒有水。
可“劈裡啪啦”的水珠子彈落聲不絕于耳。聲音來自下方!
三個人打開手電齊齊朝下,都呆住了。
底下的水面上,正不斷地冒起密密匝匝的魚眼泡。
就在他們觀察的當口,那泡泡越來越大,波瀾濺起後竟然一波波地朝上跳躍。
好像一隻熱火鍋啊,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他們就是吊在上面的串串香。
三個人不由蜷起腿,唯恐不小心掉進去。
但是,不管是體感,還是手上的溫度計,都顯示洞内溫度并沒有上升。
周夏擡頭看眼頭頂最高處的伊曼。
他這麼一動,繩索上頭的兩個人都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