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房子确實沒有機會變成正圓啊!
剛想到這裡,就聽見幾聲輕微的“哒哒哒哒”,有點類似于打字機的聲音。幾下就沒了。
但每當房子變形一次,這種“哒哒”會立即響起。
周夏想起錢德勒提及的“打字機”,怎麼把這個忘了呢。
經過一番忙裡忙外,還真被他找到了,在某扇門邊的鞋櫃裡。
估計它儲藏地點也在不停變化,否則錢德勒不會不告訴他。
準确點來說,這個打字機隻能“吐”字條,一拽就有數米長,亂糟糟得像遊戲廳裡的彩票帶。
要仔細辨認後,才能發現它是那種打孔的長紙條。
難道是摩斯密碼?
要有密碼本才能破譯,如果有,早就被錢德勒翻到了。
排除這項可能。
忍受着房間變形帶來的不良反應,他發現邊長每變化一次,打字機上的數字都會吐出來一個新數字。
而且不重複,随意性很強。
看着那些洞孔,他心靈深處泛起某些玄妙又模糊的數字對應。
記得計算機的先驅們,就是用打孔的紙帶來編程。
紙條究竟在傳遞什麼訊息?
周夏耐着性子,試圖從頭用二進制來解讀數字。
随着翻譯出來的數據越來越多,屋裡的地勢也越來越崎岖,他簡直都要沒有立錐之地了,可答案也越來越明顯:314159。
好了,不用再算了,打字機出來的是圓周率。
周夏豁然開朗,這個屋子想計算圓周率,或者說畫出一個完美的圓!
而且,它用的是數學裡最古老的“畫圓為方”法。
不管是阿基米德還是祖沖之,都曾用這種辦法求圓周率。
可理論上,圓周率沒有窮盡。
無窮無盡,意味着圓不能和任何一個具體邊數的多邊形劃等号。
在任何具體而有限的階段,他是他,而他卻是他。
唯有借着“無窮”橋梁,在想象力的盡頭,他們才能彙合。
而“無窮”,也是我們人類很多夢想、恐懼和未解之謎的核心:永遠有多遠?未來有多長?
周夏心裡一邊為此感歎,一邊覺得難以理解為什麼要設計出這麼裝置。
圓周率早就被證明是無限不循環的無理數了。
為什麼總有人不屈不撓呢?
真要窮盡它的話,會遇到空間和時間的極限問題。
首先,小程序必須無故障地運行比原子衰變更久的時間。
其次,它的結果還得保存在一個碩大的設備上,并在計算中耗費掉難以估量的算力。
那是時間的盡頭,即使存在也無法被人類看到。
那它,不就是一個吞噬算力、毀天滅地的大殺器了嗎?
周夏被自己的推論吓呆了。
突然,房子發出“咔”的一聲巨響,他被吓得一哆嗦。
難道房子徹底變形了?
他小心翼翼地四下觀測,隻見湖泊上湖水正在大面積翻湧,水面上有白色的氣體在騰飛。
不時還有浪潮拍打到岸邊,頗有幾分巨浪滔天的氣勢。
難道發生“湖嘯”?
這一般是山體滑坡和湖底地震才會引發。
剛才他一直專注于自己的推算,真沒有注意到外界的變化。
浪花越來越大,有部分湖水甚至濺到了玻璃上。
窗戶上響起“劈裡啪啦”的急促聲音,用大珠小珠落玉盤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有種窒息、緊迫感,但并不是因為風浪,而是某種“被關注”感。
周夏敏銳的五感包括第六感,都在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受關注的是這座房子!
但此時此刻,任何自救行為都已經來不及了。
湖面風暴驟起,一個足有十米高的浪花撲了過來,先是将房子卷入水中,繼而又送到湖裡。
從周夏的視角來看,一陣波瀾後,窗外的風景都變成了水,深淺不一的水,冒泡泡的水,晃動的水。
從外界的視角來看,已經接近圓柱體的房子,就在這幽藍的湖水裡,用一種傾斜的、晃晃悠悠的方式緩慢下沉,像一截沉默的木頭。
如此絕望的時刻,周夏反而平靜下來。
他站在玻璃窗外,靜靜地從下方觀察着那些高速旋轉的、漏鬥形的水漩渦。
房子除了下沉,又好像在接受着某種神秘的召喚,飄向漩渦。
真沒想到,死亡會以如此的方式降臨。
這時,房子好像遭遇到了某種生物的撞擊,力量來自于圓柱體的另一面——“咚”、“咚”、“咚”。
周夏被撞得暈頭轉向。
房間的玻璃開始出現裂紋,門外傳來撥弄門把手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嘗試着開門。
他艱難地在屋裡攀爬着,試圖發現是誰,竟然是伊曼。
還不等他開口,他就被迅速湧入的湖水撞得連翻好幾個大跟頭,随即才被隻有力的手掌鉗住肩膀,繼而又被帶出房門。
人剛走,身後的大門發出“啪”的一聲,關閉了。
面前的伊曼笑着朝他比劃了個勝利的手勢。
兩人遊向數米開外的某個閃閃發亮的虛拟大門,直到薄如蟬翼的紙門緩緩合上。
動蕩的湖水漸漸恢複平靜,圓柱形的房子變得越來越小,猶如個小小的香粉盒子一般,在湖水中緩慢飄蕩。
等到它再一次出現,已被一隻纖細的手掌中緊緊握住。
那隻手掌的主人,是個美豔的紫發女人。
她五官精緻,神色淡漠,臉上有種強悍又純真的厭世感。
一個慵懶的男聲随之響起:“佩姬,找到了?”
女人道:“嗯,終于可以把創世軟件缺少的那節程序補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