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孟早一步先行,走前拽着晚檸說話,表示明日再找她們理論,令她們啞然失笑。不過時孟終是沒機會尋麻煩,因隔日一早,盈钰舉着封信,風風火火跑進京兆府,“長離、長離,出事了,幫個忙啊!”
抓住蘇離衣袖,一副急切模樣,就是不開口說怎了,瞧得蘇離頭疼,還是一旁柳修攔住盈钰,好脾氣道,“蘭落,不論何事,先說一說,你不說我們如何幫忙?”
倒非盈钰疏忽,而是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正在措辭,将手中書信遞出,“你們且看看,這封信乃我好友寄來,她父親姓廉……不錯,正是當今武林共同推舉的那位武林盟主,廉罡之女。廉家,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
蘇離柳修聞言臉色微變,接過書信展開閱覽:阿珏親啟,九月十七日,吾長兄宜,因毒逝世,家中大亂。現次兄隆,又因病卧床,醫匠未察覺不對之處,吾父震怒,連抓數人,行事難以輕易說起,吾實是擔憂,可否請卿前來一聚?
雖還有些交代情況,讨要意見之語,最為重要卻是這些。
細細瞧來,二人皆是眉頭緊鎖,若說大事倒也非大事,但若說小,又當真不小。這還需從廉家說起,廉家原就是有名武林世家,不說赫赫威名,幾代總可出一天才維持,緻使廉家百年來屹立不倒。
廉罡天賦平平,武功勉強算個二流高手,然熱善好施,頗有俠義之名,知交遍天下。縱是隐世前輩,也有一兩人受過廉家恩惠,正是因此,衆人聯合推舉他為武林盟主。加之廉罡平日行事坦蕩公正,很受各路俠士愛戴,若有沖突,廉罡出面說和,無不遵從,消弭不知多少門派矛盾。
“廉宜本是廉盟主最佳繼承者,遭到這般事情,難怪廉盟主瘋狂。”蘇離回憶廉家情況,不由歎息,後又道,“蘭落,此乃武林之事,官府不宜插手。縱是插手,亦輪不着京兆府,自有當地知府處理。”
“我曉得,筠兒卻望京兆府,或說你前往一查。”盈钰指書信後頭字句道,“此事不得不查,不過官府插手,又不合以往慣例。筠兒思來想去,覺你最為合适,在官府,又在草莽。”
蘇離沉吟片刻,仍是拒絕。京兆府衙雖能查問,然江湖官場間關系複雜,牽扯甚廣,一個不慎便容易引火燒身。
“此番不簡單,家中長輩來信,說廉盟主召各路俠士一聚,且聞人劍神被邀出山,處置不好,怕是武林大劫。”盈钰勸道,“武林亂了,頭疼的不還是上頭那位?”
“聞人劍神……那此事的确嚴重。”柳修若有所思,聞人肅隐居之前就有劍神之名,乃當世超一流高手,可千人之中取人首級。這遁入深山近二十載,不知武藝到何等地步。這還非是最主要,最主是麟嘉帝,他如何想?
世人道聞人肅因愛妻幼子之死遠遁深山,閉關潛修,不問塵俗之事——柳修曾也這般以為——是有此節,但不單此節,聞人肅武功蓋世,心性淡泊,隻喜練劍,在戰亂時候還算自由,當大陳建立,皇家哪裡會容許這等人物随意遊蕩于世,威脅皇家安危?
投誠,或死,兩個選項擺在聞人肅面前,無其餘路途,他再實力高強,到底肉體凡胎,成百上千高手蜂擁而至,他定亡。何況不單是他,另有超一流高手,早早投入皇家麾下,成了皇家護衛,忠心耿耿。
思慮再三,不等想出結果,接到懷孕愛妻遭以往仇人暗害消息,聞人肅悲憤下斬殺兇手,牽連數十人。此事不僅驚動江湖,亦驚了朝堂,皇室下令追捕,出動緝影衛将人擒入牢中。幸那時聞人肅早已心如死灰,不然緝影衛怕是死傷慘重。
都道要處死聞人肅,隻麟嘉帝擔憂掀起波濤,加之有人勸說,順水推舟赦免了他,獨要求其再不入世。聞人肅本就厭倦紛争,輕易同意此事,遁入深山,不問世事。
現快過去二十載,其中種種,早化為隐秘埋藏在過往,若非蘇離曾為緝影衛,從案宗中瞧見隻言片語,柳修也不會曉這些許内情。想到此處,柳修偷瞧蘇離,果見他面色暗沉,“不妥,太不妥。聞人肅若出山,必然再掀驚濤駭浪……這到底是怎回事?”
盈钰清楚,蘇離所問是聞人肅之事,聳肩道,“廉盟主與聞人劍神,及其妻是多年好友,三人為青梅竹馬。聞人劍神為人孤僻冷漠不假,可極度重情義,不說多年情誼,便是廉盟主當年為其妻收殓屍骸,處理後事之恩,就足以叫他在意。現好友兼恩人遭此劫難,聞人劍神怎會袖手旁觀?”
“何況廉盟主一口笃定,是無妄教所為,聞人劍神更難袖手旁觀。”盈钰皺眉道,無妄教之事更為複雜,難以輕易說清,然正是其右護法數年前殺聞人肅妻兒,雖後聞人肅誅殺多人,無妄教卻徹底銷聲匿迹。
有這樁舊怨,不論如何,聞人肅都會出山,當真叫人頭疼,蘇離揉着額頭,“江湖不容有失,當今采用懷柔手法,已是最好結局。倘若真鬧出什麼亂子來,隻怕會擅動兵戈!”
“不然我如何會來尋你。”盈钰面上略有愁意,她本是浪迹天涯的俠女,更知現今朝堂政策寬松,并沒多少束縛。麟嘉帝心中如何想,她難以猜度,也曉有忌憚,平日裡防着風吹草動,偏生遇上這樣件棘手事,不由焦急。
“你尚且當做不知……諸位,剛剛話語你們從未聽到。”蘇離抿唇,對上衆人疑惑目光,一字一頓道,“我進宮趟,你們切莫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