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掌心灼熱的溫度貼在腕上,越歲甯像是被燙了一下,慌忙低下頭,看到謝執玉的手。
覺察到她的目光,謝執玉擡眼。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不自在,他松開手。
“多謝謝兄好意。”手腕燙得厲害,溫度跟貼在肌膚裡了一樣,熱意沿着脈絡上浮,耳後都燒了起來。越歲甯悄悄将袖子放下去,蓋住大半個手背,舒了口氣說:“我一定會好好看,細細學。”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些事務沒處理。”謝執玉嗓子溫和:“你身體尚未複原,先歇息吧。”
越歲甯點了點頭,道:“好。”
“越兄睡床裡側吧。”
一轉頭,對上越歲甯略帶訝異的目光,他又笑着解釋說:“我每日要早起,怕驚醒了你。”
越歲甯慢慢擡起臉,輕柔地抿了抿唇瓣:“好的。”
謝執玉喚人打水進來伺候越歲甯梳洗,自己則去了書案邊,展卷閱文。越歲甯生怕驚擾了他,輕手輕腳簡單梳洗一番,便先去床上了。
身子裹進柔軟的衾被裡,身側是謝執玉的寝具。她隐隐甚至能嗅聞到跟他身上一般的松木清香。
她的緊張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甚至覺得呼吸都有些緊張。
擡眼從屏風望過去,燭光焰火明亮,落在他身上成了溫暖的亮色。他攬卷自閱,十分專注,不時援筆舔墨在紙上勾勒幾筆,腰背始終挺直,身影中正如松柏。
幸好他看書看得專注,并未注意到自己正如坐針氈。
越歲甯裹着被子翻身,盡力将自己堆到牆角,希冀他能忽略自己的存在。看不到他人,心裡的緊張稍稍緩解了些,她還以為自己多半會害怕得難以入眠,或因實在太累,沒過多久竟睡過去了。
謝執玉聽到床榻上傳來均勻綿長的呼吸,轉身看了眼,越歲甯背對着他,面朝裡側睡着了,或是怕冷,被子拉得很高,隻看得到個圓潤的後腦勺。
她睡覺安靜又本分,小小一團,呼吸的起伏都跟女子一般秀氣。
怪不得秦帝當時格外不舍他到燕楚,他實在太文弱了,若沒人護着,孤身一人到了燕楚,光是嘉敏就夠他受的。
他也因此對他生出幾分敬佩,他沒有忘記身為儲君的職責和使命,親自說服秦帝,請命出使,倒是有幾分魄力與勇氣的。
他向來欣賞堅韌之人。
長夜阒靜,窗外風雪聒噪,窗隙裡透進來的夜風吹得燭火搖曳,床上人不安分地抖動了一下。
謝執玉收回目光,掐滅兩盞燈火,屋中頓時暗了下來,他拿起折子,繼續閱覽。
不時傳出筆在紙上摩挲的沙沙聲。
*
翌日清晨,越歲甯很早就醒了。她悄悄睜開眼,小心翼翼地轉過身,生怕驚醒身側的謝執玉。
等她轉過身來,才看到身側空空如也……
她愣了一息,才看向窗戶,外面還是灰蒙蒙的,沒有亮全。
謝執玉這麼早就起來?還是有人在旁,他睡不習慣?
她看了看自己,束胸的布帶還緊緊捆縛着,沒有松散,寝衣也穿得妥帖。她睡覺向來本分,應當沒有冒犯謝執玉才是。
她起身穿好衣裳,推門出去。
卻沒想到謝執玉正在院中練拳。
越歲甯站在半開的門扇内看他練拳,隻見他緩緩擡手,拳風初起,宛如龍吟淺唱,每一式皆蘊含山河之重,輕盈中不失沉穩。拳影交錯間,似有星辰變幻之姿。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既有溫文爾雅之風,又不失剛毅果敢之氣,看得她歎為觀止。
正出神時,眼前忽的壓下一片陰影,越歲甯還沒有反應過來,碩大的鷹隼便自屋脊俯沖而下,身形如閃電奔縱而來,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機會。
越歲甯吓得驚呼,急忙後退,趔趄摔倒在地,她本能地舉起手臂擋臉。
“鴻影!”謝執玉呵斥道。
越歲甯便覺面前有風鼓動,稍稍挪開衣袖,才看到謝執玉的鷹停止了襲擊,歪着頭在她跟前扇動翅膀,扇得涼風鼓動。
“傷着了嗎?”謝執玉邁步上前,半蹲在她跟前,伸出手扶着她的胳膊。
越歲甯意奪神駭,心神生亂,胸口怦怦亂跳個不停。他手掌紋理十分清晰,從手掌到指尖泛着血色,因握着她的小臂,骨節繃得嶙峋,更顯修長有力。
她輕輕搖頭,聲音不自覺帶了幾分顫:“我沒事……隻是吓了一跳。”
撐着他的手站起來,越歲甯低頭揉着自己的手腕。
謝執玉對鴻影使了個眼色,它便斂翅飛回屋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