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宮,沈周容一襲華衣端坐高位。
洛恒入内時,眼前閃過一絲恍惚。
他幼時第一次入宮,便是在這金華宮内。
洛原帶着他,拜見了當時身中流箭,恢複大好的明禧公主,和帶公主獨自回朝的昭月皇後。
他随着自己父親,額頭觸地恭敬的拜在了那一襲明黃下,一如現在,她依舊獨坐高位,他依舊立于殿下。
洛恒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咚的一聲,落在自己耳中格外清晰。一如當初,在這殿内,在自己如今站着的腳下,一國之後定下他與明禧公主婚約時的那一瞬心跳。
不可否認的,年幼的他,也曾對那位身處高位卻又明媚如春的明禧公主有過心悸,有過喜歡。
而現在,他的心隻因皇位而動。
“明禧公主!”
洛恒終于第一次,将這個他從不願承認的名字宣之于口。
身邊禁衛隊被長青所率鐵甲軍盡數攔在金華宮外,如今殿内,隻餘沈周容與他以及長青聶霖四人。
他毫不避諱的說出那個稱呼,才發現,原來壓在自己心口半年有餘,沉如山石的這四個字,從來都輕如柳絮。
“明禧?”
沈周容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小小的訝異清晰傳進洛恒耳邊,一時間,連他自己都産生了恍惚。
仿佛眼前這個人,并非明禧而是大安公主!
高座上,沈周容泰然自若烹着熱茶,身後立着如守護一般的長青。
爐火微醺,随着一股熱氣噴出,清香四溢。
沈周容執手,向她對面的位子斟滿一杯茶,又兀自為自己也斟了一杯。
随即帶笑看向殿下來人。
“聽聞以經年之雪,煮凜冬寒梅最是清冽,洛皇不想品鑒一番?”
洛恒不知沈周容心底想的到底是什麼,最終還是鬼使神差般,一步一步踏向前,最後坐定在沈周容對面。
沈周容端起茶盞,含笑道了一聲請,後先飲了一口。洛恒這才端起面前茶水,清冽的梅香在唇舌間一晃而散。
會宴殿,滿殿守衛緊而有序往外撤,而歌舞聲更甚!
申屠禦細細觀察着所有動靜,心道有異。眼見坐在最前的文相随守衛出殿,不動聲色的起身跟上,卻在門口被侍衛攔住。
“皇上吩咐,殿内所有人,今晚不可離殿。”
申屠禦望着人數不同尋常的侍衛隊,以及前方飒然闊步的文相,有什麼正在心底逐漸瓦解。
他知道,洛恒離開,是因沈周容!
金華宮外,八十鐵甲軍與數百大齊皇宮禁衛兩方相護,勢如水火。
金華宮内,沈周容漫不經心的提起明禧公主,又一次輕而易舉的挑動了洛恒緊繃的心弦。
“洛皇似乎剛剛認錯了人?”
洛恒擡眸,不懂眼前人所言到底何意,明明她就是那人。
而出于莫名的自衛,還是出言駁了一句。
“哦?公主已然住進第五公府,莫非呂老夫人不曾向公主提起昭月皇後?”
面對試探,沈周容答非所問,“原來呂老夫人說本宮眉眼像一個人,是說昭月皇後?”
“也是,本宮母後升平皇後眉眼溫和,雖生平從未以美貌著稱,卻也實打實為當年京都美人,美人與美人,自然相像。”
沈周容的回答令洛恒逐漸失去了耐心,整個人眉眼一壓,朝沈周容緊逼而來。
“你知道的,朕所說為何,明禧公主!”
沈周容愣了一下,似是被洛恒吓住,卻又忽的一下,笑出聲來。整個人迅速靠近洛恒,目如虎睛。
“那洛皇要如何,依舊選擇殺了本公主?”
洛恒眼中殺意一閃而過,沈周容繼續盯着他道:“不若,咱們談個條件?”
許是被沈周容周身氣勢怔住,又許是沈周容所言令洛恒有了一絲心動。
洛恒周身殺意一收,整個人微微靠後坐直了身子,沈周容見此,收回向前的壓迫,繼而握住茶柄,将兩隻茶盞逐一斟滿。
寒梅冷香,格外使人冷靜。
“我要大齊以西北庸、西秦二州為屬地!”
“不可能!”
洛恒暴怒,拍案而起。
身後的聶霖迅速拔刀,沈周容身前,長青隻冷着眸子快于聶霖之前向前一步。
甚至都未出動兵刃,便将沈周容牢牢護在身後。
相對于洛恒的震怒和青筋暴起,沈周容則自鎮定許多,先是悠悠品了一口茶,感受着唇舌間清香淡洌的梅香經久不散,須臾,擡眸。
輕飄飄丢出一句話。
“天阙六百三十七年,帝崩,無嗣!”
洛恒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