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僅魅惑了陛下,他甚至連鳳尊都有可能魅惑了。
但不說别的,滿朝文武真的會同意嗎?
張昌浩,确實是猜錯了。
大楚滿朝文武,武全掌握在陛下的手裡,無人開口。
文的一塊,世家得了傅其琛的消息。雖然不贊同,可是因為小郡王的事情不敢開口。連禦史都隻是說了句古來未有,就退下了。
隻有一人聞訊入宮跪到紫宸殿前,指出祭天冊封此乃國之大典,不可輕提。鳳尊尚在,冊立高位郎君,亦非天下之福。
得到萬裡黎的回複是,愛卿頭腦不太清醒,去雪地裡跪着醒醒,再想想如何奏對。
于是,茫茫大雪,獨自一人紅袍在紫宸殿前的雪地裡跪了兩個時辰。
瑞甯在窗邊站着,看着陛下站了兩個時辰了,心急不已:"陛下,沈大人還在那跪着呢。“
“朕說了她那是腦子還沒清醒,讓她再跪上一個時辰。等昏倒了讓人送回府中就是。“
瑞甯皺了皺眉:”陛下,沈大人也是關心您啊。這世上有多少人,能受得了皇貴君這一禮?隻是德君的家世實在是艱難。沈大人也是為了您千秋盛名。“
“放心吧,女子的千秋盛名不會因為冊封一個郎君而有所損害。後世甚至連他的名姓都有可能忽略。但朕卻偏偏要記上一筆。”
見萬裡黎不動,瑞甯又勸:“可是沈大人倔強,您看這都過了兩個時辰了,這宮裡又飄起雪來了,再這樣下去,沈大人隻怕都要成了雪人了。”
萬裡黎想了很久,轉身道:“去看看。”
紫宸殿前
一皇一臣,一跪一立。
沈雲望的紅袍在皚皚白雪中格外顯眼,猶如冬日裡一朵怒放的紅梅,不畏嚴寒,傲骨铮铮。
沈雲望看着萬裡黎向她走來,強撐着活動自己凍僵了的手臂,伏地叩頭:“陛下,自古以來,國無二尊。為一個郎君祭天冊封,更無前例,請陛下廢除策德軍為皇貴君的旨意。”
萬裡黎在一群宮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她外披一件黑色大氅,冠前珠簾輕搖,宮人訓練有素,兩名宮人牽着精緻的暖爐,暖爐中燃燒着炭火,為萬裡黎驅寒。身子卻站在萬裡黎的身後,不敢聽二人談話
身後更有人高舉着一把黃绫傘,高高撐起,讓二人在這黃蓋之下,隔絕了漫天飄舞的雪花。
萬裡黎高高在上的俯視着她:“天地君親師,沈雲望,你今日跪在這兒,是為了朕?還是為了大楚?”
沈雲望鐵青着臉:“陛下便是大楚帝皇,臣叩求陛下撤回聖旨。”
萬裡黎冷冷的問:“好大義凜然啊,可是這一片白雪,則麼就你一個人叩求啊?你的同僚在哪?你的門生在哪?你的下屬在哪?”
“你來京城幾年了,可現在依然隻有你一人在這跪着,你可知為什麼?”
“是你辦事不好嗎?是你才華不夠嗎?因為你不曾用心嗎?”
“不是,而是你現在的一切都取決于朕,朕不想給你了,你就隻有一個人,一副骨頭,你就是碰碎了又能拿朕如何?”
沈雲望的表情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消失了,她的嘴唇緊抿,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萬裡黎笑了:“你現在應該感覺膝蓋隻是有點刺痛,很快就會沒有知覺了?但等到你再站起來的時候,就會像針紮的一樣疼。”
“朕知道,因為朕也曾這樣跪過,不過是烈日炎炎下,跪了一天,朕祈求先帝可以開城門,朕祈求先帝見朕一面。可是朕等到的是四十廷杖,是大理寺牢獄,是讓朕老老實實的滾出了京。”
“那時候朕才知道。若是跪着有用,天下人又何必走路?爬着,膝行,不好嗎?”
“可你想說的話,沒人會聽見,你想做的事,永遠也做不到。”
沈雲望的姿态依然保持着一份傲然,沒有絲毫卑微之态。
但随着萬裡黎走遠,雪花重新打在她的發梢、肩頭,她覺得有些冷:“臣不敢,可是自古武死戰,文死谏。陛下如此荒唐的主意,臣實在不敢苟同。”
萬裡黎狠狠的看着她,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的幻想,打碎了她為天下白身,立一個清名砥柱的幻想:“武死戰,文死谏,你想做文臣?沈雲望,你不能。”
萬裡黎的話,穿透了風雪,直擊人心。
“你,隻能做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