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竈房,天色已晚,何嬸一家告辭回家,嚴少煊也一并離開。
待他離開後,嚴少成拱手同晏小魚告罪:“許是當年親眼瞧見我母親被叔伯害死,落下了陰影,少煊性子有些孤僻,這些年一直拒人于千裡之外,不是刻意針對你,魚哥兒莫要介懷。”
晏小魚不知還有這一茬,愣了一下,連連擺手:“沒事,嚴大哥,我沒放在心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性,性子内斂也不是什麼毛病。”他撓了撓頭,笑道,“我這人最崇拜讀書人了,可自個兒性子粗俗,就怕說錯話惹人生氣,所以方才才那樣說的。”
“那就好。”嚴少成面色懇切,“其實少煊不排斥與你們來往,不然我家這宅子不會賃給你們,他今日也不會過來吃飯。他這人面上不好說話,心腸還是很軟的,你不必擔心說錯話,有什麼他能幫得上忙的,盡管找他便是。”
“我知你性子直爽,不是那迂腐之人,同你說這些,也存了私心。”他斟酌着語氣,“我時常在外頭走商,少煊一個人住在這山腳下,又不愛與人走動,我在外頭也憂心。你們一家都是良善之人,我想托你們照應他,巴不得他與你們多來往。”
晏小魚早有預料,當初嚴少成用一百文每月的租子将屋子賃給他時,他便猜測過這人是不是另有所圖。
不過那會兒時間倉促,幾乎沒有别的選擇,加上他對嚴家兄弟印象都不錯,也能感覺到這二人對他們一家沒有惡意,便也沒多計較,今日嚴少成這番話,也算是為他解惑了。
雖然都存了私心,但雙方的目的倒是十分契合。
“嚴大哥盡管放心,咱們如今是一牆之隔的鄰裡,互相照應也是應當的。”
“好,有你這話,我便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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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何嬸一家回去的路上也在說晏小魚家的事兒。
“我瞧着晏二的傷似乎沒那麼重,精神頭兒還挺好?”柳平山猶疑着道。
“人家魚哥兒前頭來還錢時便說了,沒有性命之憂,你非要東想西想,生怕人家占你的便宜!”何嬸沒好氣,“如今魚哥兒能主事了,他啥都不用操心,又好吃好喝地養着,身子可不就好了嗎!”
柳條一臉羨慕:“他家今日還剩了肉,秋嬸子說魚哥兒要給他們補身子呢!魚哥兒手藝那樣好,是不是能去鎮上食肆當廚子?”
何嬸有些欣慰:“魚哥兒如今真是立起來了,他這廚藝,要去食肆謀個活計應當不難,你秋嬸子如今總算是有奔頭了。”
柳平山皺着眉思索了一會兒:“孩兒他娘,你後日再送籃子菜給晏二他們吧,我瞧着他們院裡那兩塊菜地還沒打整好,後頭怕是隻能吃野菜了。”
“喲,這會子又大方起來啦,先前不是還不樂意同人家走動嗎?條兒,你瞧你爹多勢力,人家落魄時他躲得遠遠的,人家一有起來的架勢他就巴巴地湊過去,真是丢咱家的臉,你可莫學他!”
柳條哭笑不得,柳平山漲紅了臉:“我不也是為了孩子嗎!咱條兒還沒說親,往後魚哥兒在食肆謀上了活計,若能給咱條兒說個廚子、賬房啥的,不比莊稼漢強?”
這下輪到柳條臉紅了:“爹,你小聲些!”
一家人的話頭不知不覺歪到了柳條的親事上,雖是吵吵嚷嚷,但也莫名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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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嚴少成再次出發,去外頭走商,臨走前特意和晏小魚交待了一聲,說院裡的桃子熟了盡管摘着吃,别放壞了。
晏小魚确實有些饞那樹毛桃,便應下了。
後頭三日,晏小魚要麼去地裡除草,要麼去山上砍竹子、砍柴,偶爾還下廚做飯,成日裡忙得跟陀螺似的。
家裡另外三人也是如此。
何秋花要洗衣做飯、要照料晏興茂,還要種菜、曬菜幹;
晏小月要伺候莊稼,要去山上摘野菜、拾柴火,還同晏小魚一起将前院的地平整了一下;
晏興茂緊趕慢趕地編夏收曬谷子要用的席子和筐子……
雖是累了些,但一家人力往一處使,不用和旁人勾心鬥角,晏小魚便覺得日子挺不錯。
又過了兩日,終于到了夏收的日子。
夏收要收的不光是水稻,還有紅薯、苎麻、油菜、棉花之類的作物,不過水稻要用來交田稅,也賣得上價,所以村裡人種得多,也最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