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兩次的水稻收割對西嶺村的村民們來說是一等一的大事兒,村裡的老農看好日子後,大夥兒都卯着勁兒等着呢。
這日,天才蒙蒙亮,晏小魚和晏小月便起來了,何秋花起得更早,因為要幫他們做早食。
他們要趁着早上涼快先下田割稻子,等日頭大了正好吃午飯,休息一會兒,不然容易中暑。
村裡人平日裡都是吃兩頓,但夏收這幾日,大夥兒都會吃三頓,有條件的還會做頓肉,不然身子吃不消,今日何秋花便特意給孩子煮了雞蛋。
晏小魚姐弟兩吃完早食一人挑着兩個竹筐往田裡趕,晏老爺子給他們分的田在村裡外頭,從山腳下走過去要一刻鐘,正好在何嬸家的水田旁邊,晏小魚他們到那兒時,何嬸一家三口都割了一會兒了。
同她們打完招呼,晏小魚姐弟兩也拿出鐮刀,開始幹活兒。
晏小魚在現代時沒割過稻子,但原身經驗豐富,似乎都形成身體記憶了,他左手握住一把稻子,右手拿着鐮刀,動作自然地将一把稻子割了下來。
對農家人來說,夏收累是累,但總歸是喜悅的,許多人家一年的嚼頭,就指着家裡的兩畝地了。夏收和秋收,人越累,說明田地收成越多,大夥兒也越歡喜。
周邊幾塊田裡的村民一邊割稻子,一邊唠嗑,各個眉飛色舞,說的都是村裡的閑事兒——東家的雞丢了、西家的哥兒要出嫁、誰家的漢子不成器、誰家的媳婦生了娃兒……
晏小魚起初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搭兩句話,一個時辰後累得滿頭大汗,腰都直不起來了,也沒心思再聽人家的閑話了。
晏小月悶不吭聲地使牛勁兒,晏小魚扭頭一看,他阿姐已經領先他一大截了,也顧不得累了,苦哈哈地追在晏小月後頭使勁兒揮鐮刀。
又過了半個時辰,晏小魚實在是扛不住了:“阿姐,休息會兒吧!”
姐弟兩個這才停下來休息。
山裡溫度比外頭低,早晚還算涼快,這會兒太陽才出來沒多久,但晏小魚坐在田埂上,汗卻一滴一滴地往地裡落。
他臉熱得绯紅,手臂和脖子上都是被稻穗刮出來的紅痕。
晏小月也是如此,不過膚色深,沒晏小魚那麼明顯。她身上的衣裳還是晏阿奶原先穿過的,已經洗得隻剩薄薄的一層漿了,脆弱得很,袖子那裡便被稻穗割破了。
晏小魚眉毛皺得老高:“下回去鎮上,定要給你買身新衣裳,這衣裳不能穿了。”
晏小月瞥了他一眼,悶聲道:“給你買,你的衣裳破。”
晏小魚的衣裳是用晏小寶的幾件舊衣拼制而成的,确實也有些破舊,他想了想:“都買,給咱爹娘也一人買一身。”
前頭何秋花便說等家裡的苎麻收了,績成紗線,拿到北嶺村找會紡織的婦人,托她們幫忙織布,再拿回來自己裁衣。
這樣比去鎮上買成布、成衣要實惠許多,但得等些時日。晏小魚原先沒異議,現在卻不想省這點兒銀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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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兩喝了水,坐了半刻鐘,又起來繼續割稻子。
沒一會兒何秋花推着輛嶄新的闆車過來了,她替下晏小魚,晏小魚開始用闆車往家裡運稻子。
這闆車是前頭晏小魚在南嶺村的木匠那裡訂下後,昨日才取回來的,花了一兩二錢。晏興茂和何秋花心疼銀子,但一直記着晏小魚說的他們姐弟會在這回夏收積勞成疾的事兒,也不敢省這銀子。
一刻鐘的路程不算遠,但要推上一闆車稻子,這回家的路便漫長了許多。
晏小魚走了兩個來回累得直喘氣,身上汗如雨下,肩膀被車絆子壓出了兩道深深的痕迹,汗水浸着生疼,手腳也有點兒脫力。
後頭晏小月接過闆車繼續運,何秋花回去做飯,還挑了兩筐稻子回去,壓得腰都直不起來。
晏小魚看着她框裡堆得冒尖的稻子,和肩上壓得彎起來的扁擔,想買牛的心思到達了頂峰。
這真不是人幹的活兒啊!
手揮出殘影,稻子一車一車地往家裡推,一家人每日從天光微亮忙到月上中天,就這樣忙活了兩天,家裡的兩畝水稻終于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