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雨天。
踩在青石闆上雨水就從縫隙中溢出,濕了鞋襪。
立夏時節,梅子正熟。
跟在他身後的小男孩踮着腳要夠梅子,唐蓮彎腰拾起了幾枚石子往果子上丢,響動聲擾了前面的身穿藍布衣的道長,他停下來擡手摘了兩個,給他二人一人一枚。
唐蓮咬了一口,酸得皺眉,“師父,我們這是去哪裡呀?”
師父蹲下身來,“去拜訪一位老友。蓮兒,你年長些,看着師弟不許亂跑,師父去去就回。”
唐蓮攥着師弟的手,看着師父往水邊去,招呼了一隻渡船,撐槳的人吆喝了聲,從船艙内出來兩位穿着靛青衣裳的家仆,幾人搖橹往湖心島上那座莊園劃去,不一會兒就隐沒在了湖面騰起的水霧中。
他等得岸邊漁燈升起也不見師父回來,岸邊人來人往,他們不常下山,唐蓮緊張得攥住師弟的手,生怕他被人騙了去。
夜深行人都各自回家,師弟也枕在他肩上睡着,他仍是怔怔盯着湖面,湖面平靜,不見半點波紋。
天亮時,幾位穿着靛藍色衣衫的家仆圍住了他們,
“跟我們走吧。”
唐蓮搖頭往後退了退,伸出胳膊擋在師弟身前,
“我們要等師父。”
為首的仆役回頭和其餘人笑話他們,
“什麼師父,别等了,他把你們賣給我們了。”
唐蓮害怕得抓住師弟的手就要跑,身後人緊步追着,師弟腳一滑,跌入了水中,不住撲騰。他還太小,拿起岸旁的棍子給人抓着,卻沒力氣拽人上來,隻能眼睜睜看着人撲騰的動作越來越小,幾個家仆笑夠了才把人拽了上來。
船劃了一炷香的工夫,昨日在岸邊看的那座莊園越來越清晰,他仰頭看着,莊園高聳入雲。
島邊飄着一排烈烈旌旗,旗上似乎繡着什麼字,唐蓮竭力睜眼想去看個清楚,雲霧卻變濃,等上了岸他又仰頭看,才看清那是一個大大的“翟”字。
他失神般往後退,卻跌入了湖水中,怎樣掙紮都逃不脫溺水的窒息……
良久,唐蓮一個激靈,終于從噩夢中醒來。
睜眼是一片漆黑,冷汗濕透了身下的床褥,他想動一動,身上卻乏力,隻能活動了一下沒有知覺的左手。
枕在他臂彎的人就擡起了頭,
“你醒了?”
唐蓮隻覺得自己還在做夢,沒有說話,身側的人支起了身子,冰涼涼的手貼着他的額頭,
“嗯,服了藥沒那麼燒了。”
“小阙?”
唐蓮聽着熟悉的聲音不甚确定地問道,“是你嗎?”
翟阙伸手拉開床幔,月光透進來将他照了個亮堂,唐蓮借着月色終于看清眼前的人,身上隻穿着薄薄的中衣,長發不加修飾地垂散在胸前,那枚長命鎖在胸前左右晃蕩,偏頭看向他的目光乖巧又欣喜,
“是我呀”,翟阙撲進他懷裡喃喃道,
“小師父,我好想你。你想我沒有?”
唐蓮伸手摟上他的肩膀,把人抱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