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五月五日端午節。
一早陶千甯便開始準備河燈和祭祀的糕點。天色漸漸暗下時,她便在院中擺上了桌子,将幼娘喜歡的幾樣吃食擺放在上邊,祭拜了好久這才進屋。
她走至台君遙跟前,将手中的河燈放在桌案上,“先生,我聽慕七說您也想要枚河燈,今日便多做了一盞。”
台君遙放下執筷的手,擡眼看向等在一旁的慕七。昨日他不過是想要盞河燈,竟也能在回來的半路上弄丢。
昨日陶千甯第一次外出,台君遙命他跟着,慕七一心在跟蹤上,等到想起河燈的事情來,集市上店鋪早已關門。
今日見到她在做,隻得厚着臉皮讨要。
台君遙看了眼她手裡精巧的荷花河燈,示意慕七收下,“有勞陸姑娘了。”
陶千甯将河燈遞給慕七,見他隻是握在手中,便好心的提醒道:“先生,河燈上還需寫上祝福語或是想要同親人說的話,然後才能放入颍河中随水飄走。”
台君遙看向她手裡另一盞河燈,隻見上邊寫着:“阿娘,念。”
他眼底的笑意難得深了幾分,起身走至書案前,起筆準備書寫卻像是忘了似的,頓了許久後才再次擡筆在花瓣上寫了幾個字。
她探頭看去,卻隻是個“安”字。
安,陶千甯心裡莫名的想起上一輩子死之前喊自己名字的那個聲音。
她接了河燈過來準備出門,卻被台君遙攔下,“讓慕七去放吧。”
今日傍晚不知為何突然下起細雨來,陶千甯順着他的視線看了看窗外,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許是怕自己又沾染病氣,連累他們。
“是,”陶千甯也不推脫,依言将河燈遞給慕七,“勞煩阿七哥在放河燈時在河燈周圍轉上三圈,這是我與阿娘幼時的習慣。”
小時候幼娘每每帶着她做河燈,而河燈上卻從未寫過任何字,獨獨在放河燈時會用手指輕輕繞着河燈轉上三圈。
她說隻有這樣心中想念的人才能看到。
慕七朝她點了點頭,“記下了,陸姑娘。”
人走後,室内隻剩下二人,靜谧的可怕。
這幾日陶千甯又頻繁的夢到了上一輩子,特别是最後那個呼喚自己的聲音,夢到的多了,那張臉竟與面前的人互相重疊在一起,陶千甯一時竟有些分不清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五色絲縧,咬牙将它握的更緊。
台君遙垂首閉目許久後才睜開疲憊的雙眸,當看到低頭站在一旁的人後微微一愣,她怎麼還在這裡!
目光掃視到她柔白的手指間似乎握着什麼,蹙眉問道:“那是什麼?”
陶千甯原本已打消了給他的念頭,聽到他問話,抿了抿唇,沒敢直視他,低頭說道:“先生,是五色絲縧。”
想到他可能不認識,接着解釋道:“每年端午節,鎮上家家便會準備的。母親從前也會給我做五色絲縧系在手腕處,祈求平安。”
台君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聲音也不似從前那般冷淡,“可是給我的?”
陶千甯臉蓦的通紅,擡頭看着他問道:“嗯。”
台君遙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巡視了一周,朝她點了點頭,寬大的袖子向後甩動,露出一截手腕伸向她。
讓她親自給他戴上嗎?
陶千甯思考了一下緩步上前隔着桌案給台君遙佩戴,五色絲縧極細,她的手臂懸空着使不上力不自主的不停抖動,幾次将絲線掉落在桌案上。
擔心時間太久對方會不耐煩,她為難的抿緊了唇瓣,小心翼翼的向前傾身,使自己更靠近台君遙的手腕,粉嫩的指尖緊緊掐着絲線的兩頭。
台君遙微微側頭審視着臉頰泛紅的女子,這樣瞧着與小主人更像了幾分,心裡不安分的起了些壞心思。
他輕輕往回收了些手臂,陶千甯竟絲毫沒有察覺到,跟着追了過來。
仿佛一隻即将中圈套的小兔子。
台君遙覺得很有意思,接二連三的往回收手臂,停停退退,幾次三番下來,陶千甯已經幾乎貼着他的衣襟,發絲輕輕的掃動着他的鼻尖,有淡淡的桂花香似有若無的飄動。
他第一次覺得這姑娘很有趣。
台君遙盯着她鼻尖随着呼吸而動的紅痣寵溺的淺笑,不知道這搖搖欲墜的身體若是被吓一吓會是什麼反應,便假裝輕聲提醒道:“小心。”
陶千甯專注地盯着面前的五色絲,紅線終于穩穩的綁在台君遙的右手腕上。她淺淺的呼出一口氣,剛準備起身,突然聽到一聲低呼,緊跟着是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
當即心下慌神,猝然擡頭正對上男子戲谑的眼神,如墨的鴉睫急促的顫動幾下,低下了頭。
果然這人招惹不得。
陶千甯心裡懊悔不已,急忙用手肘撐在桌案上想要起身,卻在慌張中按了個空,身子直直的朝前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