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山眼中神光突兀亮起,仿佛淪為十分堅定虔誠的傀儡,啟唇将名字吐出。
知搖心跳倏然緊縮,而後唇角逐漸下落,默了片刻,将貼在劉伯山後背的符篆撕下。
倒不是震驚聽到的姓名,而是震驚她畫的符,竟然有效?
還有些不敢相信,知搖又問劉伯山,“師兄,那日讓你去法修峰的,是雲行師兄,對嗎?”
劉伯山恍惚間才回過神來,有些茫然的撓撓脖頸,不清楚方才發生了什麼,聞言擡頭看知搖,“你這麼快就猜出來了?”
成了……
竟然真的成了。
知搖攥着符篆的手不住輕微發顫,但片刻後,心情便平複了。
方才激動,不過是覺得自己總算是做成了一件事,平複過來,也是覺得這不過是初級符篆,若是旁人定随手畫就,也不必像她那般小心翼翼方才成。
符篆的事抛過腦海,知搖又想起頭疼事,貝齒輕咬上下唇。
真言符有效,那就說明她是真的誤會雲行了……
初入宗門不小心碰到他便惹得他雷霆震怒,這次誤會他如此徹底,隻是道歉決然不夠。
思及此處,腦海中那雙冰冷盛滿怒氣的眼又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知搖下意識的撫上年少時被他險些攥斷骨的手腕。
“你怎麼了?”
她近在眼前,劉伯山注意到了她臉上細微神情變化,好似有頭洪荒猛獸就在前方候着她一般。
“如此驚懼之色,可是遇上什麼難事?”
知搖一個激靈從回憶中抽回神來,對上劉伯山關切的眼神,她問道,“師兄……若你不小心誤會了一個很可怕的人,會如何做?”
“誤會了一個很可怕的人?”劉伯山一手摩挲下巴,“那得看有多可怕,若是講理之人,便專程上門賠禮道歉,禮數周到,他必不會深究,若是不講理之人,那便托人送禮,在其中周旋一番,興許也可解。”
知搖回憶了下,她跟雲行道歉他都聽不進去,必然是不講理之人。
但又想起她腿上受傷,他抱着她躍過河流,也并非全然惡人……
她躊躇了下,複又開口,“那要是這人,時好時壞,陰晴不定,該如何應對?”
“那這就有點難搞了,”劉伯山眉頭皺緊,好一番思量之後才慎重道,“不如……暗地觀察他心情如何,若心情好,便上前賠禮道歉,若心情不好,則避之,改日再議,如何?”
知搖隻覺心頭撥雲見日般清明,沖着劉伯山又是一禮,“多謝師兄指點。”
她存在感不強,要暗地裡觀察雲行,還是很容易的。
轉身便要走,身後劉伯山呼喊,“上哪兒去?!真言符畫出來了沒?”
“畫出來了!”
知搖一溜煙跑遠,劉伯山坐在青石上嘴裡嘀咕,“這麼快?而且我記得我隻給了五張黃紙啊,五張就能畫出來?”
思忖片刻,他笑望着知搖跑遠的背影,搖搖頭,“怎麼可能,定是貪玩編造的借口,孩子心性可以理解,五張就畫出來,那豈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一番嘀咕之後,他心中像是被安撫,又專心研究起臨摹冊。
*
經雲行指點,知搖在符修峰做見習弟子,日程安排的很滿,也很簡單,白日在符修峰臨摹符篆,等暮色黃昏時分,便去尋雲行身影,偷偷跟蹤。
天色昏暗,還可以避一避沈雲星。
雲行獨來獨往,但不像沈雲星那樣來無影去無蹤,至少知搖這些時日摸索出來,雲行每日夜裡都會去瀑布前練劍。
是夜,知搖便龜縮在暗處蹲點。
明月當空,她躲在陰影下,瀑布前毫無遮擋,銀光遍地,悠悠然恍惚是在夢中。
忽而頭頂風聲掠過,知搖下意識擡頭望去。
碎星彎月夜幕當中,雲行身着白袍腳踩飛劍徐徐劃過。白袍與墨發翩翩而舞,腳下飛劍散出淡淡流光,在身後留下一條長長拖尾。
銀光披身,整個人如夜明珠般亮起微光,俊美無俦,仙氣盈滿。
知搖目光追随着他,仿佛逐光的飛蛾,無論什麼時候看到這身影,她都禁不住渾身緊繃,仿佛已然被他那雙冷似寒冰的眸鎖定。
高空中,雲行眉梢微動,垂眸朝地面落去。
晚風輕吹,将密密匝匝的樹冠吹的左右搖擺,月光趁機而入,一抹縮在樹下的纖細白影毫無意外的暴露在他眼中,黑如點漆的眸子微微亮起。
隔着漫漫夜色,二人四目相對,但距離甚遠。
雲行知,知搖不知。
眼瞅着那位無情道劍修華麗落地,飛劍自動回到他掌心,朝着瀑布方向邁步,知搖心下暗暗唏噓。
幸好,這次沒有被發現。
隻是……
她不着痕迹按上心口,心髒跳的比往日要快一些。
定是方才緊張的。
那頭瀑布水流聲混雜着習劍的破風聲傳來,知搖就這麼躲在角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