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驟然交纏,溫熱中混含着女子唇齒香甜的栗子香。
雲行一垂眼,那雙胧月皎皎的眸子帶着幾分茫然正回望着他,他眼底微光忽閃,如被電觸到慌亂别開臉去,往後退了一步。
視線相觸刹那,知搖也像是被刺到瞬間回過神來,朝後大退一步,砰的聲,後腦勺撞到圓柱上,顧不上疼,飛快看了眼雲行,掉頭往遠處跑。
跟他拉開安全距離後,她才回頭沖着他連連欠身,“抱歉,栗子糕我以為你不要,我明日做了就給你送來!”
言罷,掉頭飛奔。
雲行垂在身側的手微動,下意識朝前方伸出,想看看她傷勢,但那倩影卻眨眼消失在夜色當中。
雖非他本意,但還是又一次吓到她了。
他怔怔望着知搖離去的方向,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而後又松開。
懼怕他、離他遠些,這樣也好,否則靠的太近,他會失控。
心裡這麼寬慰着自己,但唇舌泛起苦澀,他從袖中取出一顆饴糖,剝去外面薄薄米衣,放入口中。
甜絲絲的滋味在唇舌中化開,将那點苦澀沖淡了不少。
他複又将仔細疊好的書信從袖中取出,拆開來看。
短短一行字,他握着信紙的手微微收緊。
他渾然不疑惑知搖為何會出此言,隻知道這寥寥數筆寫的着急,都是在關心他。
是激動開心的,但卻不會笑,心緒也毫無波瀾,隻因喜已被拔除。
心口處癢癢的。
情絲原本細如發絲,如嫩芽般隻有尾指大小,此刻悄然舒展身子,絲絲縷縷又生出半指節長度。
愛生了根,被春風不經意掃過,就開始發芽抽絲。
*
又是一日天明,知搖十分懊惱昨夜口急心快,将栗子糕送來的時辰說到今日,應該再往後推一推,好歹心裡緩沖一下。
昨日打算給他贈禮時,還以為他沒看到,沒成想竟然看到了,還嗅覺那麼靈敏,知道都被她吃了。
總是在他面前緊張錯事,希望這回能毫不出錯的安然離開。
知搖捧着做好的糕點懷着沉重的心思往雲行居所走,不知道的乍一看,還以為她是要去上墳。
夜晚雲行的柳樹居瞧着靜谧中帶着幾分幽森,白日被光芒照着,柳葉青翠開着星星點點的白花,半遮那屋子,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清幽。
淡淡柳葉香氣随風彌漫開來,隻聽得铮的輕響,屋内傳出悠揚琴聲。
曲聲平緩,如流淌溪水,以那屋子為中心,竟然吹起風來,不是瀑布前帶着水汽的冰涼,是溫涼的,讓人感覺很舒适,能放松神經的溫感。
知搖緊繃的心弦被那曲調微風莫名撫平,抱着糕點繼續朝前走。
腦海中忽然生出個離譜的想法:這曲調微風,該不會是他特意弄的吧?
這想法跳出腦海,她自己沒忍住先噗的笑出聲來。
這輩子是想活的輕松肆意些,但這想法比她活的還肆意。
知搖将荒謬想法壓下,人已經邁至門前,單手抱着點心盒,另一手舉起準備叩門。
那門像是有所感應,不等她落下就嘎吱一聲打開,知搖這一下落了空,慌忙收手。
屋内燃着的甯神香混雜着不知名的淺淡香氣撲鼻而來,知搖來不及細細去分辨這似曾相識的味道,眼前出現一道颀長的身影。
雲行今日穿了一條月白的長袍,微微泛藍,闊袖用白綢束成箭袖,墨發以玉冠高束。
他眉眼冰冷漠然,但沒有殺氣惡意,像是琢磨精細的冰雕,不似人間物。
他垂眸看了眼知搖,側身讓開一條路。
知搖端着點心盒愣住了。
她是打算送來就走的,這意思,是讓她進去坐坐?
這得坐多久啊?
知搖貝齒咬上下唇,額上已然感到壓力沁出點點細汗,身側男人嗓音如天籁。
“喝杯茶再走。”
一杯茶的時辰,好好好。
知搖心下壓着的秤砣瞬間飛去,沖着雲行欠身,“叨擾了。”
雲行站在原地,轉身想将門關上,怕被路過人看到他屋中有個女子,畢竟是前所未有的事,傳出去會引起騷亂,給知搖帶來麻煩。
但又怕關了門知搖害怕,思慮一番,打開門,手一揮,落下一層薄霧,将屋内的情景遮掩。
知搖邁入屋中走的極其緩慢,餘光注意着雲行動作,見他沒有關門,心頭又是狠狠松了口氣。
雲行就在她身側,她卻聽到琴聲還在繼續,訝異循聲望去,隻見矮案上擺着一張古琴,亮着微光,是以術法趨之,琴弦撥弄,發出清脆流緩的曲調。
這術法,妙極。
不知可有這樣的符篆,以後她出去遊山玩水無聊時,也可曬着太陽,聽聽小曲兒。
“喜歡?”
餘光穿着月白長袍的男人從她身側擦過,知搖這才注意到,他胸前心口處以金線繡着什麼,但他過的很快,沒能看清。
愣神中,也沒聽清他問題,迷茫的嗯了一聲。
下一秒就見雲行前傾身子,将矮案上的古琴抱起朝她遞來,仍舊是那張古井無波的面龐。
“放在我這落了灰,無甚用處,拿去。”
“啊?”知搖腦海中刹那空白,而後飛快回過神來受寵若驚的拼命搖頭,“不不不,我隻是覺得這個術法挺好的,沒有别的意思……”
老天奶,這人難以捉摸的屬性又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