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汀,你不是說要我嫁給你嗎?我同意了。”
“當時說隻娶不嫁是開玩笑逗你的,别生氣了。”
“你不是說在星網上看到了男性Omega的婚禮服,覺得很好看,想看我穿嗎?我穿給你看,有頭紗和拖尾衣擺的那種。”
“我們結婚,好不好?”
冰冷死寂的房間裡沒有回應,于是那聲水滴滴落的聲音便尤其明顯。
隻是,無人在意。
房間裡的低溫,和情緒的劇烈波動,讓本就失血重傷的身體瀕臨極限。
白瑾秋站起來,單膝跪在愛人的面前,托起容止汀的手,想要幫他戴上戒指。
但是那雙操縱機甲時向來穩的從未出錯的手,抖得太厲害。他試了好多次,好多次,都沒能成功。
白瑾秋的呼吸在發顫,他低下頭,将那隻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溫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滑落,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一滴滴落下,落水成冰。
那一天,白瑾秋在安置間裡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明遙擔心他的身體撐不住,進來勸他,他才離開。
那之後,他發了一整晚的燒。
傷痛和虛弱加上精神上的極度低沉讓他一整夜渾渾噩噩,做了許多噩夢,睡睡醒醒,連安穩睡去都無法,失去意識時也不知是睡着還是昏死過去,第二天險些沒能起來,虛弱了許多天才漸漸轉好。
但這一切沒有人知道。
他的狀态太差了,但他是一軍之長、前線最高指揮官,不能在人前表露出脆弱,不得已用上了全息僞裝。
在第二軍團的衆人眼中,他依舊是那個無堅不摧、威嚴強大的Omega将軍,似乎從未因Alpha伴侶的離去而受到影響。
容止汀的身體最終還是火化了,和所有在前線犧牲的戰士一樣。
他沒有親人,骨灰和遺物沒有可以寄還的地方,全部由白瑾秋保留着。
白瑾秋将一枚戒指放入了容止汀的骨灰中,另一枚則穿成了項鍊随身佩戴着。
那之後,他開始讓人調查容止汀的身世。
容止汀沒有九歲以前的記憶,從邊緣星福利院一路來到第二軍團主艦,始終沒有去找過自己的親人,也從未提起過這件事。
但他看得出,他的小Alpha不是不像找,隻是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顧慮。
他知道容止汀的基因特殊,也對他的身世有過一些猜測。但前線戰況緊張,他始終沒有去核實。
如今,不管容止汀還有沒有親人在世,他都想替他找一找。
這是他最後能為他的小鸢尾花做的事了。
對白瑾秋放冷槍的背叛者被抓住後一直關押在第二軍團的内部監牢裡,白瑾秋狀态好些後親自去審問了他。
囚室内外,身着軍裝的上将和他曾經看重的部下對視着,久久無言。
白瑾秋讓看守的士兵退出去,拉了把椅子在囚室外坐下來,雙腿交疊,平靜道:
“葉少将,或許我可以問問你這麼做的原因。”
葉澤苦笑道:“我很抱歉,上将。您一直是我欽佩敬仰的長官。或許您不相信,但看到您沒事,我很高興。”
“你也一直是我信任的下屬。”白瑾秋道,“自我接手第二軍團,你跟了我十幾年了。每一次任務,每一場戰役,你的表現都無可指摘。你已經是将官,戰功累累,前途大好。我不覺得你從一開始就是卧底。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親自來問你背叛的原因。”
那人輕輕搖了搖頭:“我無法為自己辯駁,上将。我不想背叛您,我背棄的隻有聯邦。”
“您是前線最高将領,實力強悍,戰略眼光卓越,您接手第二軍團指揮前線戰場以來,革命軍始終無法再進分毫。您一旦犧牲,或是重傷退役,對革命軍而言将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突破機會。”
白瑾秋:“所以,你是投靠了反叛軍。你是Alpha,不是Beta,為什麼會選擇投靠叛軍?”
“是,長官,我是Alpha,不是Beta,我不是受迫害的一方。但我的親人,朋友,還有很多人,他們這些年受到的迫害誰能為他們叫不平呢?”
“聯邦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
“我有一個朋友,很重要的朋友,可以托付生死的那種,他是聯邦情報系統裡的人,三十多年前犧牲了。我本以為他的死是任務失敗犧牲殉國,但他不是。”
“他沒有死,他是被卷進了聯邦高層的一些腌臜事裡,那些人為了封口,故意給他設計了一個有去無回的任務,僞裝成任務失敗的假象,借他的死來粉飾太平。”
“我前段時間才知道這件事。他現在在革命軍,我是無意間遇到他,和他重新聯系上的。他跟我說了很多,包括革命軍的由來,和很多我曾經想象不到的聯邦黑暗面。那些都是加入革命軍的人的親身經曆。”
“長官,現在的聯邦已經爛透了,不值得我效忠。”
“我已經沒有親人在世了,沒牽沒挂,沒什麼後顧之憂。”
“這一次是我對不住您,我承擔一切後果。”說完,葉澤不再開口。
白瑾秋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道:“葉少将,你有所隐瞞,并沒有交代全部。”
葉澤神色不變:“上将,我該說的已經都說了。”
“是麼,”白瑾秋站起來,“若是我來問你不願意說,我就隻能叫審訊部的人來了。”
“葉少将,戰友多年,我不希望鬧到那一步,你知道如果軍部的審訊出手,等待你的是什麼樣的嚴刑。你對我出手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如果你配合,我可以對外宣告你是戰場犧牲。”
葉澤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白瑾秋歎了口氣,轉身離開,軍靴在囚室中留下踏出一聲聲回響。
“上将,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白瑾秋的手已經碰到的監牢的門,葉澤突然開口問道。
“什麼?”白瑾秋回頭。
“容止汀少校他……還好嗎?我聽說他受傷了。”葉澤的語氣有些遲疑。
白瑾秋站在原地看着他,許久,神情冷淡地說:
“他犧牲了。”
葉澤微微睜大了眼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平複下來。
“我很遺憾,請節哀。”
白瑾秋沒有再回頭。離開監牢後,他的神情變得冷肅。
葉澤的問題有些突兀,他在此前與容止汀并沒有過多少交集。
但這個問題讓他突然想起了一些細節。
那天的局勢太過混亂。
但現在仔細一回憶——當時在戰場上,那顆子彈……似乎是專門沖着容止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