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香煙燃盡,林碎把煙頭熄滅扔進桌子上的啤酒空易拉罐裡。
盒子被她一腳踹進床下,隻聽“咔”一聲,盒子就消失不見了。
她床下有個機關,盒子掉進去後會順着管道滑進D區某個角落的儲物櫃中。
公司的工作人員就會在儲物櫃拿到裝有核心的盒子帶回總部。
異管局那群人不會想到他們會把核心随意放進人人都能接觸到的暫時儲物櫃。
林碎脫下衣物鑽進浴室躺進放好熱水的大鐵桶裡——這個鐵桶是林碎在店裡拿的。
那天她正好看到便利店老闆準備把這個桶扔掉,還好她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店長聳肩表示這個桶随她處置,林碎正好把它帶回來洗淨用來泡澡。
想到這,林碎雙手抱膝緩緩将自己全部沒入水中。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在這個末世,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異變會不會突然降臨在自己身邊。
可能上一秒還是正常的朋友、親人、愛人,下一秒就變成了吃人的怪物。人與人的之間關系如履薄冰,所有人都在心驚膽戰的度過每一天。
可即便是在這種末世下,統治者對下位者們的壓迫始終沒停歇,甚至變得更嚴重!
普通人不止活在屍神的恐懼下。
一些人忍受不住日日夜夜的壓抑,選擇死亡結束自己這短暫又可悲的人生。
另一些同樣被逼瘋的人,則制造一起起的恐怖傷人事件。
人們的執念、恐懼與陰暗面滋生出怪物。怪物一天天膨脹成長,直至吞噬宿主,化為屍神出現……
怪物和人沒什麼區别,它們是沒有心的人類,而人類則是有心的怪物。
這個世界在林碎看來是沒救了…
……
‘把祂們殺掉,然後,來找我吧。’
祂們?是誰?
她僅存的記憶中與某個快要看不清臉的人的約定,那是她無論如何都得去履行的承諾,可她連自己還能堅持活到多久都不能确定。
公司,掌握了她的命脈。
脖子上的項圈裡放的不隻是追蹤芯片還有巨量濃縮型納米炸彈,那是足矣毀掉一整條街道的劑量。
它的啟動開關在公司大boss手裡,要是她惹boss不開心了,恐怕到時候,别說活下去,她就連渣子都不剩了吧。
而且,就算她想找人将它取下也不行。因為項圈一旦監測不到她的生命體征,就會立刻啟動爆|炸裝置。
“咕噜咕噜咕噜——噗哈。”桶裡水面冒着泡泡,林碎突然從桶裡站起。
水珠滾落臉頰,長發緊貼身體的曲線。黑藻自大塊白玉上蔓延,頹敗的生命争搶淨土每一片安甯。
随着身體的動作,藻澤下隐約露出無數道月白印記。
林碎穿上她從地攤上買來的打折T恤,T恤上印着大塊可愛兔子圖案。或許是買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衣服上印着圖案的彩色膠皮已經卷邊斑駁。
她拿起一旁的浴巾蓋在頭上,随意擦了兩下頭發,左耳上耳鍊的寶石閃爍暗紅色的光,白天發布任務的機械聲再次響起:
“清理工林碎,恭喜工作順利完成,本次任務工資三百七十二萬,計算扣除後已成功發送,請注意查收。”
光腦上轉賬提醒顯示,今天的工資扣除還賬的一部分後,還剩二百元。
她留在公司當清理工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公司老闆是她的債主。
林碎幫他們打掃異化區域,公司老闆給她開工資。
說是開工資,其實每次扣除完還賬的錢後,到她手裡也就幾十塊。
林碎躺在單人鋼絲床上,一整天的疲勞漸漸淹沒她,林碎不知不覺慢慢睡去。
‘你是在找我嗎?’
林碎突然間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幾年來,她一直循環同一個夢,夢裡的人身穿青色長衫,頭似乎有千斤重,蒼白腫脹的看不出是人是鬼的臉快比他的身子還大,整個人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
明明不是很血腥恐怖的夢境,卻總能讓她心神不甯。
大概是夢裡那人太過詭異。
林碎這樣安慰着自己。
她擡手捂住眼睛深呼吸,試着平複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的心髒,片刻後她逐漸平靜下來,另一隻手摸索放在旁邊的光腦準備查看時間。
三點三十三分。
她經常在這個時間段驚醒。
林碎眼睛盯着天花闆,她現在已經沒有絲毫睡意,再過半小時她就得起床上班了。
淩晨四點的早晨還有絲絲涼意。
林碎嘴上叼着一管淡紅色液劑騎着小電驢趕往她早晨上班的地方。
是一家靠近D區内環區的早餐店。
這裡基本沒有邊緣區那麼混亂,比起邊緣區的那些亡命徒,這裡的人還算比較循規蹈矩。
林碎在這裡當切菜工和服務員。
“早啊小滿。”一個身穿圍裙的男人舉起沾滿面粉的手朝林碎打了個招呼。
林碎朝此人點點頭示意早安。
小滿是這個男人給她取的外号,他說林碎很像他愛看的一部動漫《魔女小滿》裡的主角小滿。
男人并不在意林碎的敷衍,繼續自顧自地說道:“诶小滿,你有沒有聽說過前段時間那個4号街的44号巷啊?”
這是早餐店店長,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女朋友,是個好人,長得也順眼。
但林碎總覺得他沒有女朋友的原因就是因為嘴太碎。
“呃,沒有,怎麼了嗎?”林碎一邊穿上圍裙一邊回答道。
店長突然打開了話匣子,頭擡起朝四周望了一圈,湊近林碎說起悄悄話:
“小道消息哈,那個4号街本來是沒有44号巷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這事兒報上去後,上面隻派了幾個人過來圍了幾圈防護線然後警告附近人不準進去就沒再管了。”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繼續道:“本來那個地方已經是荒廢區了,結果不知道哪位勇士昨天晚上跑進去把那個屍神消滅了,後面異管局的人趕到現場的時候,那位勇士都消失不見了。聽說那巷子吃了好多人,那勇士還真是幹了件好事。”
“幹好事的勇士”本人手上切菜的動作沒停歇,心不在焉地搭着腔:“是嗎?我平常沒怎麼關注這些。”
“我還聽說哈,異管局的人在附近搜查了好久,結果連那位勇士的頭發絲都沒找到。我要是有那麼厲害…”店長雙手捧心狀,一臉花癡地說道。
“想幹啥?”林碎頓感不妙。
店長嘿嘿一笑,說道:“我要是有那麼厲害,我就半夜偷偷摸進異管局局長家裡猛踹他屁股。”
林碎就知道店長不會正經,敷衍地回答:“噢噢,那你加油。”
店裡的一切工作準備就緒後,店長打開了鎖上的正門。
外面的天剛蒙蒙亮,一些來得早的客人都已經在門口等待許久了。
一早上林碎都挺忙碌的,店裡就她和店長兩個人幹活。
她一個人就得幹好幾個崗位,收錢、打雜,而店長一直在廚房忙碌。
“呼,終于忙完了。”等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後,店長從廚房裡走出來,拿着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林碎端着碗坐在一張桌子前吃着她今天早上的第一頓飯。
店長單手撐臉坐在她對面,愁眉苦臉地說道:“小滿,你說真正的天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醉心幹飯的林碎嘴裡嚼着菜,擡頭看了一眼店長,搖了搖頭後繼續埋頭幹飯。
店長看着“世界末日來了都别打擾我吃飯”的林碎深深歎了口氣。
女孩看着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在他看來瘦瘦小小,總感覺她營養不良的樣子,所以他一直把林碎當成自己的妹妹。
林碎從沒跟他說過自己家裡的情況,他隻知道她是個孤兒,其餘一概不知。
人家家裡事,林碎自己不說,他也不問。
這姑娘平常工作還是很認真的,也挺能吃苦。就是每天忙着打幾份工,他都害怕她被累垮。
把碗中的飯吃得幹幹淨淨的林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其實還沒怎麼吃飽,但她已經吃了六碗飯了,不能再吃了。
雖然員工餐不給錢,但萬一店長哪天覺得她吃得多開除她了呢?
林碎咂咂嘴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連着堆積在廚房的餐具一起洗得幹幹淨淨。
最後一個碗放進消毒櫃,林碎今天早餐店的工作就算做完了。
她解下身上穿着帶有“吃飽飽早餐店”标志的圍裙挂在廚房門後,跟店長打了聲招呼就準備騎車離開。
“小滿啊,你這周的工資我轉你賬号上了。”店長突然從廚房的窗口探出腦袋,叫住剛剛走到門口的林碎。
“哦對了,你把這個拿回去吃吧,我從老家帶的,可新鮮了,還包了點你愛吃的包子,你太瘦了,不補充點營養可不行。”
林碎轉身看到店長提起一大袋東西對着她輕輕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