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杜乾清什麼都沒有說,拉着葉聲便一直往外走,自見面以來,他雖然一直都在笑着,那笑容背後卻藏着隐隐約約的苦澀,葉聲察覺到他心情的低落,十分懂事的閉嘴不再繼續問,隻專心地跟着杜乾清。
兩人現在都沒有法力,一大一小就那麼用腳走,一步一步到了廉貞峰,葉聲原來以為他會帶自己去找柳長老或葉長老,卻不曾想居然是來找掌門的。
于是她就開始猜測杜長老帶着她來找掌門是有什麼事,直到杜乾清在玉衡殿中帶着葉聲繞了又繞,最後在一道門前停下。
杜乾清用峰主令牌打開門,石門就在他們前面往上升起,起初葉聲什麼都沒有看見,到石門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她所看見的第一件東西就是牌位。
玉雕蓮花底座、白玉長方體牌身、燙金描字……不止一座牌位,是許許多多數不清,高低錯落,記錄着許許多多人的一生。
在這裡葉聲不由自主、微不可查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态,像是去給烈士陵園的英雄掃墓一樣,嚴肅且認真。
自進了石門,杜乾清就放開了葉聲的手,讓葉聲跟在他身後,葉聲拿捏着分寸沒有東張西望,亦步亦趨跟着杜乾清,看着他走到蒲團前,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
他跪下躬身一拜,葉聲視線不受阻,正對面牌位上的字就直接撞入她的眼中——玉衡君封乾逸之靈位。
葉聲心頭一緊,随即看向其他的牌位,于是她看到了許霄書、白霄曦、孫霄鈞……尤其是和封掌門并排放着的柳乾雨、齊乾遠、程乾瀚、葉乾修、白乾甯,他們居然都不在世了?!
眼淚忽地一下就從葉聲的眼睛裡湧出,她愣愣地站在杜乾清身邊,仿佛世間的一切都不複存在,隻留那密密麻麻地金字不停地擠進她的腦袋裡。
戰争不可能沒有犧牲,葉聲十分之清楚,她隻是沒想到,常清山的長輩們竟然有那麼多位列其中,就連柳乾雨和葉乾修也………
“……師姐師弟,那孩子真的回來了,我帶她來看你們了,”杜乾清拜過師尊和師祖便站起身對柳乾雨和葉乾修道,“現在的她活蹦亂跳的,無病無痛,你們放心吧。”
說着他将葉聲拉過來,讓她在蒲團上跪好道:“小葉聲快拜過你爹娘,他們先前一直在等你回來,知道你回來了,他們肯定會很高興。”
葉聲動了動嘴巴,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他們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不錯,可他們之間畢竟隔着十幾年的時光,那一聲爸爸媽媽還是有些難以喊出口。
爸爸媽媽,不,在這個世界喊爹爹娘親最為合适——嘴巴一時說不出口,所以她先在心裡喊,在心裡重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然而然她就喊出了聲,伴随着最後一拜結束,葉聲瞬間釋然。
過去對父母的想象,随着柳乾雨和葉乾修的臉在腦海中浮現,終于落到了實處,對父母的怨恨也在心裡如太陽升起後慢慢消失的霧氣不複存在,對父母之愛的渴望,竟也在此時此刻得到了充分地滿足。
知道自己的來處,才能知曉去處,現在她知道了來處,也更明确了去處。
“師兄師姐師弟師妹,我知道你們都期盼着這孩子回來,也各存了一點心意要予她,現在便都由我來替你們完成罷。”杜乾清說完,轉向葉聲道,“孩子,你可願意拜我為師?”
葉聲還跪在蒲團上,聽到這話片刻都沒有猶豫,轉了個方向就朝杜乾清拜下道:“請師尊受弟子一拜。”
“我如今沒有法力,若要恢複力量除非從頭開始,從今往後,你便和我一起修煉,”杜乾清看着葉聲道,“你既然拜我為師,為師就該為你賜名,”葉聲的名字,師姐和師弟已經幫他想好了,杜乾清無需再去琢磨,“與聲相應取音,便叫霄音,姓則冠你母親之姓。”
“多謝師尊。”葉聲朝他拜下,聽他說這名字是在她還未出生時,就由柳乾雨和葉乾修取下,葉聲心中動容,眼淚又默默地流了出來。
杜乾清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徒弟,常清山便是你的家。”
這是葉聲來到這個世界伊始,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歸屬感,她有家了,有爹娘和同胞姐妹,有一衆師兄師姐,她再也不是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