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陸青檐:“陸公子,可否請陸府之人施以援手?”
陸青檐看了她片刻:“當然可以,粉黛過來。”
“庸少爺,信鴿要累死了。”
粉黛攤開手掌,掌心的信鴿躺在上面,半閉着眼,奄奄一息。
“這……”陸青檐抱歉地看着姜昙:“嫂嫂,不是我不想幫你們,我已無能為力。”
陸昂急道:“庸堂兄,沒有多的信鴿嗎?”
陸青檐無奈搖頭。
大殿内一片死寂。
姜昙握緊施茂林的手逐漸用力,再讓她想想,一定還有别的辦法。
片刻之後,施茂林鄭重對陸青檐抱拳:
“青檐兄弟,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講義氣的好兄弟。我娘遇到了危險,我不能不管她,我打算下山去找她,阿昙就托付給你們二位了,麻煩你們多看顧她。”
陸青檐說:“施兄盡管去,我已問過主持,寺中儲有不少米糧,加上我帶上山的這些,足夠我們幾人撐過七天不止。”
陸青檐看了一眼姜昙,含笑回道:“我會好好照顧嫂嫂,你盡可放心。”
施茂林一根一根拿開姜昙的手指,盡數攏于掌心,說道:“你在寺中住上七天,好好看一看山中美景,七天後我一定來接你。”
不要,别走!
“我和你一起下山!”
施茂林為難地搖了搖頭:“你在山上,我才放心。”
姜昙知道,自己此刻的要求很不理性,且無理取鬧。她若是跟着施茂林一起下山,以她的身體,定會成為他的拖累。
可姜昙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他這一走,會有什麼事降臨到他們二人身上。
“你帶着這個。”姜昙将自己防身的匕首送給施茂林。
施茂林收下:“阿昙,你保重。”
未婚夫妻在遠處話别,陸昂幾人都别過臉去回避。
陸青檐一眼不錯地看着。
他看見施茂林低頭親了姜昙的頭發,又親了她的臉,而姜昙大膽地親了他的唇,二人相擁的背影如此親密。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片刻後,兩人分開,姜昙似乎對施茂林笑了笑,笑容極其甜蜜。
施茂林下山去了。
施茂林走後不到半個時辰,大雨再次降臨,天空仿若漏了一個口子,要将整座山沖塌。
據早上探過路的沙彌說,那樹雖然擋了路,可若是有體力好的人爬過去,也是能下山的。
姜昙無意識地轉動腕上的玉镯,想道:
山路雖濕滑,可施茂林自小在山林中長大,曾以打獵為生,他一定不會有事。
雖然嘴上這麼說着,可姜昙當夜就做了夢。
夢中是鹽城姜府的祠堂。
彼時姜清源靠着家中的積蓄和變賣布坊的銀錢,捐了個芝麻小官,便志得意滿起來,對着姜昙大耍父親的威嚴。
說她不敬父親,不敬表姑,要她跪祠堂去。
跪就跪吧,姜昙不想鬧得母親心煩,她還卧病在床。
隻是肚子餓。
姜昙被關了三天,不知姜清源是不是忘記她了,這三天裡無人給她送飯。
姜昙扒拉着祠堂裡不知哪一支姜姓祖先的牌位,将案上的祭祀瓜果啃了個幹淨,可還是餓。
到第三天時,她嘴唇龜裂,連坐都坐不起來了。
“阿昙,阿昙!”
是鄰居那個傻小子,總是莫名其妙地跟她搭話。
“不許叫我……”姜昙虛弱地說:“隻有我娘能叫……”
餓了三天的聲音蚊子哼哼,那小子耳朵緊貼門縫,愣是聽清楚了。
“好,我不叫,你吃東西。”
施茂林趴在地上,從門縫裡遞過來一個散發香氣的小布包。
“阿……姜妙儀,你快吃東西,這個好吃。”施茂林龇着牙笑。
看起來真傻啊。
也是這間祠堂,十七歲生辰後,她回家大鬧了一場,被關在裡面。
沒人關着她,是姜昙自己不願意出來。
祠堂裡面黑漆漆的,沒人看得到姜昙的模樣,一臉頹廢,臉上身上多日未打理,和路邊的乞丐沒什麼兩樣。
她已經很久沒見人了。
那幾日恰好是雨季,祠堂漏雨,她不知怎的,靠着遺漏的雨水滋潤,竟然沒死。
雨季之後天空放晴,陽光從門縫裡鑽了進來,姜昙捂住臉。
“阿……妙儀。”這麼大的人了,施茂林竟還趴在地上,毫無形象。
施茂林從門縫裡叫她:“外面的花開了,又紅又好看,你看。”
他拼命從門縫裡擠進來一隻手,手上是蔫了的小花。
姜昙閉上眼睛。
不論他送吃的,送水來,還是讓她看花看樹看月亮,姜昙都一言不發。
直到有一日,他用腦袋撞開祠堂的門鎖,猶如天神降臨,送來了紫珠。
紫珠抱着姜昙大哭。
那是母親身邊的丫頭,和親人無異。卻被已成為姜清源新娶的夫人偷偷發賣,連人影都找不到。
施茂林是怎麼找到的?
他捂着鼻青臉腫的腦袋,不讓姜昙看:“我就扒着船艙,找啊找……就找到了。”
待她們哭夠了,施茂林期期艾艾地遞過一朵花:“阿昙,花開了,和你的名字一樣呢。”
傻子,昙花隻在夜裡開。
姜昙從夢中地醒來,隻是回憶往事,卻驚了一身汗,這是魑魅魍魉的後遺症。
窗外還是黑的,她入睡約莫沒多久,床邊是酣睡的紫珠。
姜昙正要繼續睡,門被拍響。
寺中的沙彌喊道:“施主,快跑,有強盜進寺裡來了!”
說完,一聲慘叫。
門外的沙彌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