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無序視線在伍味子和紫鈴身上來回掃視之際,一道聲音從她斜後方不輕不重落來,道:“小子,心不在焉的啊?”正是最開始差點兒被竹茔幹掉的漆對。
蕭無序側首,奇怪道:“你在跟我說話?”
“除了你還能有誰?”
蕭無序左右望望,歌舞升平,主客盡歡,也有闆着臉木讷看着一切的武上娆、白鏡等人,還有無所謂、不感興趣的伍味子、小辮子等人,這一通看下來,似乎真的隻有她看得心不在焉。
蕭無序側過身,哈哈笑道:“還能注意到我,你也看得不怎麼認真嘛。”
漆對哼道:“換你被那麼一通吓,你還有心情看歌舞?”
蕭無序喝了口茶水,換了個方向,繼續側首道:“我瞧你可沒帶怕的,那架勢……啧啧,視死如歸,無所畏懼,又何懼聽這歌舞?”
“巧舌如簧。跟你們待久了,難怪我家小兒漆幽像換了個人。”漆對輕聲說着,端着的神情緩緩放松下來,眼角的笑意也緩緩彌漫。
“啊,什麼?你家小兒?漆幽?!”聽聞此言,蕭無序是再也坐不住了,轉過身去,仔細打量起面前這人來。
這……這竟是那大商賈漆對?!在好些年前,這位大商賈可跟她一樣,也有一段很是落魄的時光,他們也打過一次交道,效果竟意外地好。如今過去了這麼些年,他已是兩鬓斑白,皺紋密布,他也老了啊。
漆對輕一颔首,認真道:“承蒙你對小兒的照顧了。”
蕭無序一時語塞,她還想着這原主之前不會做了些欺負人家的事吧,但見漆對這神情,倒真是在感謝,蕭無序邊糊弄邊趁機道:“小事兒小事兒。不過漆老二比武輸給了我,還欠我一塊兒玄鐵,漆叔你要真想謝我……”
“那是一定。”她話還沒說完,漆對便爽快地應下了,聽得蕭無序也是好生痛快。不過見她半天沒轉回去,仍是望着自己,漆對惑道:“怎麼,我們見過?”
蕭無序下意識點頭,又輕一搖頭,随即挑唇笑道:“或許吧,瞧着有些面熟呢。”
漆對哼道:“少套近乎,說給你的上等玄鐵一定不會少。”
“不過你這承諾漆老二可還不知道呢。”蕭無序接着套話道,“不如等漆叔回去,再親自給我如何?”
漆對笑意一斂,沉默片刻,回道:“你當真覺得我能回去?”
“為什麼不呢,凡事都要有希望不是?”見漆對笑容微沉,蕭無序趕緊補充道,“漆老二本想親自接你回去,怎料家中有急事處理,便托我帶個話,他還等着你回去呢。”
聞言,漆對臉上的笑意才重新一展,眸中也是亮閃閃的,他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回去。”
蕭無序擰眉道:“哦,是嗎?”
漆對好笑道:“我騙你做什麼,何況漆老二那邊我早早便派人傳了信,不然以他那性格會半路乖乖地回去?”
蕭無序眉心又蹙得沉了幾分,道:“那你之前……”
竟敢當面頂撞竹茔,這不是在找死嗎!
漆對哈哈道:“裝模作樣而已,誰讓你們那個時候才來,新主想要試探試探你們罷了。”
“……”
蕭無序竟是哭笑不得,這竹茔還真是……不過如此重要的場合,他這麼做,當真隻是想“報複”一二嗎?不過聽這意思,漆對估計與竹茔做了筆什麼交易,且都還談妥了,如此甚好啊。
“一言既出,答應你的玄鐵絕不會少。”漆對微一前傾朝她擺手,“還不趕緊轉回去,你實在是很惹眼呐,這位落雁少主!”
蕭無序心下一喜,嘴角噙笑,果真悄悄轉了回來。剛一轉回來,她便聽“滋啦”一聲響,循聲望去,便見數名蕪茔士兵肩挑火棍,一轉身,“轟”地劃出一道明亮的弧線,無數火星子穿透黑夜,迸射出絢爛明亮的光。
耀眼的火星在場中央此起彼伏地炸開了,密密麻麻,驟雨般穿破夜空,狠狠打在地上。衆舞女不驚反笑,身姿蹁跹,在如星的火光中穿梭,身影明暗交替,朦朦胧胧,鈴铛有節奏地時隐時現,又引得看客一陣叫好。
不多時,火光消隐了下去,場中的人悄悄退下,騰出了場心的位置。鼓聲和琴聲也變得輕柔緩和,在碳火“噼裡啪啦”的喧嘩下,倒是有些幾不可聞。
蕭無序之前在蕪茔正兒八經待的時間并不算長,何況當時沒多久筱翎便攻來了,她就更沒空去了解蕪茔規矩習俗雜七雜八的東西了。
所以,這情形……是要做什麼?
她一眨不眨盯着場中央,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不過不知為何,見了這架勢,她頓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主上即位,乃蕪茔之幸,更是筱翎之幸。”随着樂音,紫衿的聲音模模糊糊傳了過來,場心之中,随着火星子漸漸散去,紫衿的身影也越發清晰,“主上不僅不記筱翎之過,甚至助我們平定了内亂,在下不勝不勝感激,這第一禮,自然由我代筱翎獻上。”
還不待蕭無序看清那是何物,那些好奇又眼尖的家夥随即驚呼道:“筱翎城圖!”
“這賀禮還真是獻得誠心誠意啊!”
“是啊,這禮物還真是貴重啊……”
宴上的人又炸開了,反觀那竹茔,面上倒是沒什麼欣喜,隻微一颔首,回道:“多謝,筱翎的心意,我便好好收下了。”話落,聞沙已派人接過那城圖,紫衿行了一禮,便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