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序迷迷糊糊下了床,一沒留意,腳下便是一個踉跄,地面也傳來“咚咚”的碰撞聲,扭頭一看,竟是滿地的螢石。
正是她在陰雲滿天不見繁星時,自己瞎折騰的地上星。
這是……她在蕪茔的家?
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蕭無序心下卻是撲通得厲害,狠狠一揉眼,三兩步行至門前推了門,悶頭便往外沖。
廊道四通八達,最終在中間彙聚成四方,蕭無序一直奔至廊道正中才堪堪停下,與此同時,視線又是一開。
“回”形廊道正中,有一棵爬滿藤蔓的古樹,樹幹粗壯得像一堵厚實的老牆,枝繁葉茂似一朵在山間怒放的花。
連天接地自成一股磅礴氣勢,卻又靜默内斂,如智者靜靜注視着萬象的動靜。
暖陽從高聳的圓形屋頂上悠悠灑下,在廊道、木梯、樹腳上躍動。而樹下有磨石聲傳來,一下又一下,铿锵深沉,透過繁密的枝丫在屋中清清楚楚地回蕩。
很快,木梯上傳來了“咚咚咚”的足音,蕭無序更是三兩步跨下了木梯,趴在欄杆上向下望去,果真瞧見了樹下的辛時。
那急躁又嘈雜的足音終于是一停,坐在小木凳上忙活的辛時動作也是一停,擡眼望向她,擰眉道:“又怎麼了?匆匆忙忙的,成何體統。”
沉默了有一陣,蕭無序緊了緊木欄杆,就在辛時要轉回去之時,突然道:“我做了好大一場夢,想出去看看,夢是不是真的。”
“白日做夢,想一出是一出。”說完,辛時便垂首繼續磨着手中的螢石,懶得理她了。
蕭無序見怪不怪,厚着臉皮繼續道:“哈哈哈……确實是該醒醒了。不過爹,我餓了,給點錢讓我出去買些東西吧!”
聞言,辛時手上的動作又是一停,從腰側摸出錢袋,遠遠抛給了她。
蕭無序擡手接過,面色非但沒有欣喜反而還多了幾分哀色,她突然沉聲道:“對不起,我還是會偷跑出去的。”
辛時聲音又沉重了幾分,他道:“有的事,我也沒有把握,你就更不許去了。”
蕭無序仰頭望着從樹枝上漏下的光,蕩漾的樹影跟記憶中的略有不同,可按角度算出的時辰卻是千差萬别。
雖然明知這是幻境,但蕭無序心緒仍是久久無法平靜,憋住眼眶的淚水,低聲道:“你說過,未來的某一天我會做到一些事情,也終究能超越你。”
“你還說過,不受保護的花才能開得絢爛。其實你一直是支持我的,對嗎?”聲音輕緩,似在說給他聽,又似在說給自己聽。
須臾,辛時又道:“你真的想好了嗎?”聲音帶着焦急和無奈,細聽之下又有一絲欣慰和釋然。
蕭無序深吸一口氣,神色微凜,也在注視着他,認真道:“決定了。”
就在她話落下的瞬間,躍動的暖陽悄然凝固了,辛時和那千年古樹也逐漸變得透明了,整個回形廊道和旋轉木梯也在刹那間坍塌。
耳畔再次湧來了“嘩嘩”的飛瀑聲,蕭無序猛然睜開眼,一道淺靛身影率先映入眼簾,同水簾外透入的光線逐漸清晰。
腦袋還是嗡嗡的,蕭無序擡手揉了一陣太陽穴,這才眯縫着眼朝他道:“唉,你竟是先我一步醒來。厲害啊,霁風大驕子!”
伍味子嘴唇翕動,想說些什麼,蕭無序卻左右掃了掃,搶先一步道:“诶,青蕪呢,他又跑到哪兒去了?”
沉默一瞬,伍味子道:“估計怕受牽連先跑遠了。”
蕭無序仍是心有餘悸,深吸一口氣,她道:“那家夥倒是跑得快。”
又靜了一瞬,伍味子問道:“你剛才看到你爹了?”
蕭無序後背一寒,驚道:“啊?我動靜鬧得這麼大嗎?”雖然她在幻術中也沒說什麼,但真要讓他聽了去,也實在是難為情。
伍味子回道:“還好。”
聽着竟是頗沒信服力。
蕭無序背着手湊過去,擰眉盯着他瞧了半天,可那家夥除了眼簾微垂了一下外,便沒再有别的什麼反應,也是藏得夠厲害的。
見實在瞧不出什麼,蕭無序輕一抿唇,繼續道:“是啊,可惜太拙劣了。我爹才不會聽我磨磨唧唧這麼久,還給錢?早就讓我滾蛋了!唉?”
二人齊齊轉向了那瀑布,綠藤輕顫了幾下,便有兩道陰影聚來,水簾悄然一開,人還沒走進來,聲音便提前撲了過來。
“哥!走走走!我們找到出口了!”
正是激動萬分的蕭桐音和生着悶氣的白大少主。
見蕭無序二人都還杵在原地,蕭桐音笑意微斂,眨眼道:“哥?你這什麼反應啊,走呗!”
蕭無序突然一笑,回道:“我隻是在想,老爹讓你一旬之内回去,如今逾了期,你打算如何交代?”
蕭桐音醞釀半天,這才磕巴道:“啊,那……這不是還有姐……”
最後一字還未落下,蕭無序眉心一挑,反手就是一鞭子招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