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她閉目聆聽風聲,在她的識海中,她看到一個光點在移動——那是她滞留在凡塵界的一縷元神。
她找到了。
方才歲禧故意支開所有人,為的就是方便行動。她飛速朝着一個方向飛去,她猜測,動手的人極有可能來自祝行樂,那兩兄弟的關系一看便知勢如水火,斷斷不會善待祝無虞。此處地理位置偏僻,來的路上并未在附近看到鎮子,隻有幾個村莊。他們綁走祝無虞後走不了太遠,又是晚上,人類的視力在晚上長時間行夜路很危險,他們勢必會找個地方停下。這樣一來,他們就必須熟悉地形。
歲禧猜測,那些人中存在本地人,更或者就是當地土匪。畢竟若是綁來一個村民帶路期間耽誤教程,得不償失。再者,祝家大公子命喪土匪手中,聽起來也更為便利祝行樂,買兇殺兄的名聲可不好聽。
她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功夫就趕上那些人。她隐在暗處,看見他們進入寨子,心想果然如此。她沒有急着出手救人,而是等候情況。
在一行粗魯壯漢的包圍中,她看見祝無虞冷若冰霜的臉。那些人并未将他捆綁,看來是完全不擔心他逃跑。畢竟祝家大公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小白臉,那身闆,着實不太讓他們看得起。
可偏偏女人就喜歡這一款。他們心裡頗不服氣,男子漢大丈夫就該虎背熊腰,虬髯魁梧,長那麼白淨跟個娘們似的。有人暗戳戳地瞅了眼寨主,他們寨主就不同了,那是個比男人還威武的大娘們。
然而強如他們寨主,居然也看上小白臉了!為什麼呀?!是他們的胳膊不夠壯,還是他們力氣不夠大?難道他們充滿男人味的胡子不美麗?!虧兄弟們每天為了保持一身膘,一日不敢懈怠,寨主居然好那口!
伊眉雙手交疊在背後,眼睛一刻也不曾從祝無虞身上離開,“笑一個嘛,你都是我的壓寨夫君了,對我笑笑呗。”
祝無虞一言不發,自始至終不曾看過任何人。他神色凜冽,卻沒什麼表情,連眉毛也沒皺過。伊眉不喜歡他這樣,就像他懶得看她一眼,懶得為她生氣,她整個人,都令他嫌棄得直接忽視。
她選擇直接上手,一把握住他的手。這一下,祝大公子的表情可謂是歲禧見過難得的大起伏,他仿佛被針紮了似的立刻甩開,并且急劇地後退兩步。那隻手僵在空中,甚至連衣裳都不想被碰到。
伊眉頓時黑臉,當即發怒:“落到我手裡了還在裝清高呢,嫌棄我配不上你高貴的身份?哼,你這麼讨厭我,等會迷情香一點,你是不是直接自裁啊!可惜了,我會将你扒幹淨,手腳捆上,過了今晚,你我就是實打實的夫妻!”
祝無虞呼吸放輕,伊眉的怒火更上一層樓,這人已經嫌惡到不想和她呼吸一片空氣了!狗男人,要不是瞧他臉好看,直接丢糞坑。
其實這一點倒是伊眉誤會了,祝無虞的嫌棄不假,卻是因為他們這些人個個衣裳不潔,即便是伊眉,手上都沾着泥土和灰塵。隻有祝無虞身上幹幹淨淨,但現在他的一隻手也不幹淨了。
歲禧瞪大眼睛,祝行樂竟然那般惡毒,他不僅要謀殺祝無虞的性命,還要污了人家的名聲。她都能想象若是祝無虞真栽這了,流言會多麼難聽——祝家大公子情迷女土匪,竟誤了卿卿性命!
說書先生說到這定然還會一拍桌子,随後台下響起一片痛心疾首的唏噓聲。
難道祝行樂并不像他表現的那麼愚蠢,否則怎會如此惡毒?!人族對名聲一向看重,且越有權有勢的人,就愈重面子。歲禧看着祝無虞的側臉,想必他已經怒火中燒怒急攻心怒從心起!真可惜,還需要祝無虞忍辱負重,她要借此查出誰是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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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燈火通明,上百個人圍着院子裡喝酒吃肉,好不熱鬧。寨子還挂上了紅綢緞,窗戶上貼了囍,雖說比之正規的婚禮簡陋太多,好歹有了兩分模樣。
歲禧站在樹上,以她的視力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都是土匪,沒讀過書,言語粗鄙,喝高了就少不得些污言穢語,或者兩個人臉紅脖子粗地吵起來。期間笑罵聲此起彼伏,她聽到了其中不少在痛罵祝無虞,罵他一無是處卻搶走了他們英勇的寨主。
“你們說!寨主看上他哪點?兄弟們誰不比他好?我們對寨主忠心耿耿,說上刀山絕不下火海!”
“都是淚啊!我們平日裡追求寨主,她都嫌我們送的花醜!嗚嗚……”
“等寨主玩膩了,咱還有機會,有機會……嗝。”
“你們那是不知道啊,”有個人站起來說,“就那個祝無虞,别提多難伺候了。”
“兄弟,你以前在祝府做事,跟我們說說呗。”
他一拍桌子,氣憤道:“好,我就給大家講講,那是個怎樣天怒人怨的主!兄弟們,你看看你們身上的衣裳,是不是粗布麻衣,祝無虞穿的那身你們看到了吧?一寸布價值千金!”
“千金?”他們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别唬我們,啥衣裳貴成那樣?”
“就是千金!就這樣,同一件衣裳他一般不穿超過三次!祝家養了一個坊的繡娘,不幹别的事,每日就為他裁衣裳。還有他踩的地闆,都要鋪上錦緞!奢靡浪費,實在不恥。而且他為人苛刻,從不給人好臉色,今天我還平白無故被他教訓!”說到這裡,他狠狠吐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