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百多年,宿星辰又去找他。
“桑子月太無聊了,又呆又蠢。”
“可他很聽話啊,乖乖的,也很善良,多好的孩子。”混沌翻了個身,他隻想曬太陽睡覺,根本不想聽宿星辰發牢騷。
“可他有一次居然在聖殿裡睡着了!我連着一個月都沒敢踏進聖殿,總覺得裡面有什麼髒東西在迫害我。”
“你這就是潔癖,”混沌喃喃說:“你要不喜歡他,再養一個呗……”
他純粹是嫌麻煩,但宿星辰聽進去了。
宿星辰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為什麼不喜桑子月。他分明刻得很認真,模樣性格都是自己能想出最好的,就連名字也琢磨了許久。
實在想不明白,宿星辰心煩得要命,想不如随手捏一個算了。簡單過了過腦子,連刻刀都沒下,就咬破手指,在那塊白瓷上滴了滴血。
門一關,任他自生自滅去了。
再回來時,墨汁散在地上,一團黑色的薄煙在案闆旁繞着。
一個男孩趴在案闆上,頂着一頭毛茸茸的白發。聽見動靜擡起頭,看到宿星辰的瞬間往後一縮,眼睛赤紅如火,宿星辰覺得他像隻兔子。
他生來就是十八歲成人的模樣,但心智卻還是個孩子。宿星辰單膝跪下去揉了揉男孩的腦袋,男孩往他手心裡蹭了蹭,眼睛慢慢變回墨色。
那是墨煙流第一次見到宿星辰。
宿星辰單手就能攬着腰把自己抱起來。
墨煙流伏在宿星辰肩頭,聞到一股清甜好聞的藥草香,不由得抱更緊,莫名舒服安心。
就因為這絲甜味,他覺得眼前這個神肯定是個好神。
這個“好神”抱着他走出去後,一甩手将墨煙流丢下了台階,“啪”一聲關了殿門。
那時候墨煙流甚至還不會說話,就感受到了這世間最大的惡意。
墨煙流在台階下打了個滾,一臉懵|逼坐起來看着那扇緊閉的門,久久沒緩過神。
緩過神的第一秒,他當下就炸毛了。
如果一個生命剛剛誕生學會的第一種情緒就是生氣,那注定他這一輩子都不會是什麼善茬。
墨煙流當即一不做二不休,沖上去一頭撞在門上。宿星辰剛躺下就聽見外面“咣當”一聲,推開門一看,墨煙流坐在門口擡頭瞪他,雙手捂着頭,淚還在眼眶中打轉。
宿星辰一臉冷漠:“你撞什麼門?”
墨煙流沒回答他,不是他好欺負,但凡當時會說話,墨煙流都得把宿星辰從頭到腳罵一遍。
但他不會,隻能瞪着一雙狹長的眼睛擡頭看宿星辰,滿眼都是憤怒。
“你還生上氣了?”宿星辰有些不滿。
墨煙流用力點了點頭,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就順着臉頰落了下去,墨煙流根本不覺得委屈,他純是撞疼了。
宿星辰見他哭,還以為墨煙流委屈。
他自己給自己洗腦:
自己捏出來的,不能這麼不負責任。
還是個孩子,跟他計較什麼。
一直哭也不是辦法,要不哄一下?
“啪”一聲,宿星辰再次摔上了門——我可是主神,哪有閑工夫哄小孩?!
宿星辰皺了皺眉,正當上樓時,門上又咣當一聲。
沒完了這小孩!
宿星辰打開門,掌心一個法決就要砸下去把墨煙流徹底回收,砸到頭頂又怔住了。
這雙眼睛真漂亮,宿星辰想。
他把墨煙流放在腦袋上的手扒拉下去,又揉了揉墨煙流頭發。
聲音也緩和了些:“你想進去?”
墨煙流點了點頭。
宿星辰腦袋裡又飄過那個念頭:他太漂亮了。
眼睛裡像藏了整片星河,但宿星辰從不覺得星河有什麼好看。活得久了,世間萬物,他都覺得沒什麼意思。這片星河隻是因為落在墨煙流的眼睛裡,才會變得漂亮。
最終宿星辰敗下陣來:“你進來吧。”
墨煙流就在那個晚上,住進了主神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