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見過許多妖怪,春衍十分淡定:“你是……”
就在他問話間隙,小松鼠一個彎腰從窗台跳下,落在旁邊的書桌上。
它捧着果子,在桌上溜溜達達,撥一下挂在架子上的筆,腳尖從硯台上掠過,然後在旁邊宣紙上留下一串淺淡的小腳印。
聽見春衍的話,它頭也不擡:“你叫我望山君即可。”
春衍從善如流:“望山君。”叫完猶豫道,“您是來……找我的?”
望山君搖頭,伸出細指頭往姚黃方向輕輕一指:“我來找她。”
語氣平淡,不像尋仇。
春衍斟酌:“您與姚黃……”
“是仇人!”望山君将果子扔在桌上,斬釘截鐵道。
春衍卻松口氣,“您可别開玩笑了,能說出這話的,想來是關系密切。”
“你這凡人倒還算機靈。”望山君坐在硯台邊沿翹着腳:“我與姚黃,嚴格來說,也算是鄰居吧。”
“你來得正好,”春衍望着對面窗台下那盆花早就謝了的牡丹,“姚黃有些不對,你要不要先看看她?”
望山君眉頭一皺,從桌上跳下,手并腳用走到牡丹前。他繞着牡丹走了一圈,毛鼻子輕輕一嗅。
“咦?”
望山君伸出爪子,刷一下,一道身影被從牡丹花裡拉扯出來,慢慢凝實。
這身影自然是姚黃無疑,卻是站在原地呆呆愣愣的,眼睛上也蒙着一層紅翳。
望山君頓時怒不可遏,雖穿着小衣服,尾巴上的毛也炸起來:“好啊,好啊,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兇,這外來的妖怪果真是膽大包天!”
春衍聽出他話外之音,喜道:“望山君知道那隻妖怪?”
望山君挺挺肚子,自豪:“我于此地土生土長,有什麼能瞞得過我?”
又回頭,盯着姚黃異狀,憤憤:“若不是我近日訪友去了,又怎會叫那東西趁虛而入,還占了魏紫身軀?”
說罷,它擡起兩隻前爪,輕輕掐訣。指尖熒光微凝,輕輕一推,便鑽進姚黃衣服沒入體内。
春衍看得目不轉睛。
望山君一邊施法,一邊道:“百多年前,我才認識姚黃時,她與魏紫還是兩隻才開靈智,長在荒野裡的小妖。”
“姚黃活潑,魏紫沉靜。我獨自修煉多年,未免有些寂寞,便沒忍住搬到她們附近的一棵松樹上,與她兩做了鄰居。”
“時移世易,大約數年前,我們住的那片山頭來了幾個人類,将姚黃和魏紫從山中移出帶到了外面。”
“那是幾個以養花為生的凡人,他們将姚黃和魏紫種在一處肥沃的土地裡,每天認真捉蟲,施肥澆水,姚黃和魏紫很是高興,我也順勢從山裡搬出來。”
“隻是後來,姚黃被這家主人買走,與魏紫分隔兩地。但她兩并不覺得不好,姚黃喜歡到處跑,隻是偶爾想念對方,才會拜托我來傳信。”
“數日前,姚黃被這家人送走,魏紫被買了進來。我有一好友煉出一爐好丹,邀我前去品鑒,直到昨天回來時才發現有些不對,我正準備去查,今天姚黃就找了過來……”
熒光才入體内,姚黃眼中紅翳便就消失,目光也變得清明。
她看看春衍,目光一轉,落到旁邊望山君手上,疑惑:“我怎麼……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同小老鼠在外面喝酒才對嗎?”
“什麼小老鼠?”望山君咳嗽一聲,臉上似乎帶了點紅暈,他望一眼旁邊春衍,道:“你不是才跟我分開嗎?怎麼會着了那外來妖怪的道?”
姚黃表情一怔,“我……”
很快,似乎想起什麼,她臉上表情又氣又急:“我想起來了,我回來時在花園裡遇到她了,她正跟着這個凡人,不知道想幹什麼。我一時情急把她叫住之後就……”
這個凡人,除了春衍别無他選。
春衍奇怪:“跟我作甚?”
姚黃搖頭。
望山君毛毛臉上冷冷的:“我倒要看看,它有些什麼本事。”又回頭,對着姚黃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說罷,躍上桌面,跳出窗外。
姚黃伸手,卻也阻止不及,隻能眼睜睜看 他消失在窗台上。
春衍看看姚黃表情,指指門口小聲問:“要追上去嗎?”
“當然!”
姚黃沖出去。
*
花園草木依舊,明明時辰還早,天卻漸漸暗下。
狂風催折綠樹,眼看就要下雨。
春衍疾步穿過假山,一個錯眼,面前姚黃就消失不見。
他一愣。
正想叫人,旁邊岔道樹枝一抖,初九從裡面走出來,看見春衍吓了一跳:“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春衍收起臉上表情,淡道:“房裡待着悶,出來走走。”又問他:“去哪裡玩了,這麼久不見人影?”
說起這個,初九滿肚子牢騷:“洗衣服的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将您的衣服洗壞了一件,我找那人理論呢。”
風呼呼吹,揚起草葉沙石。
春衍一個不穩,差點摔倒。初九忙扶住他一隻胳膊看看天:“好像要下雨了,咱們快回屋裡去。”
雖然想去找姚黃與望山君,但初九在此,走怕是一時半會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