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早上的日光還不算灼熱,吹拂着山間清爽的風,很是舒适。
恰逢天德學宮每旬一次的休沐,三三兩兩的學生們魚貫而出,青蔥年少,朝氣蓬勃。
山門前,衛焱束着高馬尾,雙手抱胸,右腳腳尖點地,懶散地倚着一顆粗壯的槐花樹,一身朱紅錦袍,用極細的金線繡着火焰紋隐在暗處,行走間光華潋滟。
他望着下山的必經之路,眼神空泛,百無聊賴。
身旁的司徒玉珩扯了扯自己的衣領,他今日穿的是玄色蝠紋圓領袍,領口處總覺得有些緊。
他從袖子裡摸了把扇子,搖了兩下便不耐煩了,沖着衛焱說:“阿生怎麼還沒來啊。”
“還有你,穿這麼紅做什麼,豔地紮眼睛。”
衛焱沒理他。
日頭越來越往南偏,溫度也升了上來,衛焱不耐煩地啧了聲。
就當倆人等的都不耐煩了,衛月生姗姗來遲,一襲月白長袍,顯得清雅溫和。
司徒玉珩抱怨道:“你可算來了,等得急死了。”随手将扇子塞給旁邊的衛月生。
衛月生接過扇子笑了笑:“有事耽誤了會,現在走吧。”
衛焱停在原地沒動,原本他懶懶地靠着樹,突然站直了身體,眼睛有了神采。
衛月生見狀,心中了然。
山門前的廣蘭台上,出現了一個跟他們年齡相仿的少年,穿着一身淺灰色的衣衫,獨自一人朝山下走來,腰背挺得很直,眼神專注看着腳下的路。
此時,廣蘭台上跑來了一群少年,嘻嘻哈哈,肆意嚣張,旁邊的人都朝他們看過去,隻有穿灰衣服的少年,連眼珠子都沒偏一下,自顧自走自己的路。
衛焱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眼睛一直盯着那人,看着那人由遠及近,一步一步走到他近前。
司徒玉珩“哎!”一聲,然後大聲說道:“那不是李卿雲嗎?”
衛焱和衛月生都沒理他。
此時,李卿雲要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了,衛焱從身上摸出一顆靈石,朝他扔了過去。
靈石咕噜咕噜落在了李卿雲的腳邊。
李卿雲腳步不停,朝扔東西的人看了一眼,然後徑直往前走,再沒給一個眼神。
啧,沒勁。
随着李卿雲走遠,衛焱收回視線,走上前撿回那顆靈石,吹了吹,然後塞到衣襟裡。
司徒玉珩皺着眉,說:“阿焱啊,要不算了吧,我看李卿雲挺老實本分的,别跟人計較了。”
衛焱沒說話。
衛月生搶先開口:“阿焱的事,他自己心裡有數,你别管了。”
司徒玉珩有些不解:“我就不明白了,李卿雲到底怎麼惹到阿焱了,這麼追着不放,這都多久了。”越說越亢奮,“這大清早的朝人家扔東西,要不幹脆痛打一頓就算了。”
衛月生無語道:“我看是你跟李卿雲有仇吧。”
“走了,回去睡覺。”衛焱說完,朝學宮裡走。
司徒玉珩喊道:“哎呀,不是說好了一起去望月城裡嗎?跟我們一起呗。”
衛焱背着身揮了揮手。
司徒玉珩不管他了,拉着衛月生:“走,咱們下山買東西,也不知道阿焱這什麼時候才算完。”
衛月生想起衛焱的性格,搖了搖頭,“我看早着呢。”
太陽西斜,日光變得昏黃,山鐘敲響了第一聲,等到第三聲響起,一刻鐘後,山門就會關閉,所以下山的學生要趕在這之前回來,不然會被記過。
光線越來越昏暗,第三聲山鐘被敲響。
此時,山門前的台階上,一位學生拾階而上,不緊不慢。
李卿雲慢慢朝學舍走去,他很喜歡傍晚,因為有時候天空上的雲會是紅色的,很豔麗。
他走到雲霄峰山腳的時候,跟一個人擦肩而過,那個人穿着紅色的衣服,很像天邊的雲。
他扭頭看過去,那人見他突然回頭,愣了一下,然後語氣惡狠狠地說:“看什麼看,每次都這麼磨蹭,哪次給你關外頭。”
李卿雲充耳不聞,隻是确認了一下,這人身上的顔色比傍晚的雲顔色更濃烈,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衛月生将這一切看在眼裡:“阿焱啊,你說話别這麼難聽,你這樣人家更不理你了。”
衛焱不耐煩地說:“你在說什麼屁話,誰要他理我。”
衛月生繼續勸他:“你這樣不行啊,把人越推越遠,說話這麼不中聽,人家更不想理你了。”
“你不懂。”衛焱撂下這一句話走了。
沒用的,就算自己低聲下氣、溫柔小意地哄他也沒用的,因為他心裡明白,李卿雲不會上心的。
第二天卯時,學宮有早課,李卿雲睡醒後,怔了一會,然後掙紮着起床,穿上校服,眯着眼洗漱,不緊不慢地朝破蒙院走去。
走到山腳的拐彎處,見到有人依靠在欄杆上,他瞥了一眼,起得真早。
衛焱看着那人走近他,又遠離他。
他朝山下望着,看着那條蜿蜒的山路,看着那人的背影,看着背影消失不見,随後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不知過去多久,不遠處傳來司徒玉珩的聲音:“阿焱啊,我真服你了,每日起這麼大早,還是練氣期,考核門門不合格,真不知道你每天在幹嘛。”
“說真的,你還不如李卿雲,雖然人家也是練氣期,但是人家好幾門課考核都是甲等呢!”
“人家每日起這麼早,還能看得見成效,真不知道你這一日日的是在幹嘛,還不如和我一起睡懶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