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雲的身子即将接觸地面的一刹那,衛焱俯身接住了他。
他總是對李卿雲心軟。
天邊蔭蔽太陽的流雲散去,日光重新灑落在大地上,微風拂過,小院裡的竹葉沙沙作響,風止,院内一片寂靜。
李卿雲慢慢掀開眼皮,看見頭頂的房梁,愣了下神,這不是他的房間。
他迅速起身,左右張望。
“呦,這麼快就醒了。”一道帶着驚訝的聲音響起。
商珈玉挑眉,像李卿雲這種強行突破修為,險些傷及丹田經脈的,按理說應該昏迷個三五天,沒成想,這還不到一天就醒了。
李卿雲看着屋裡那人,問道:“這是哪裡?”
商珈玉是司藥峰的峰主,在天德學宮很多很多年了,樣貌卻很年輕,看着也就二三十歲,想必是早早結丹,天資卓越。
他放下手裡的藥杵,随口道:“藥廬啊。”
李卿雲不語,他暗自運行内息,發現體内混亂的靈力已經被撫平,丹田處形成一塊堅實平闊的靈台,他的修為已是築基大圓滿,差一點結丹。
李卿雲反思,之前确實是他操之過急,修行之事應徐徐圖之,否則欲速則不達,反而留下禍患。
這次李卿雲從練氣三層一躍成為築基大圓滿,進階之快,世所罕見。
不過放在李卿雲身上并不驚奇,這都是因為他過去幾年一點點沖刷經脈,耐着性子重複枯燥的修行,這是他應得的。
李卿雲身體已無異樣,他起身下床,開口道:“診費多少?”
商珈玉哦了一聲:“診費啊,三個中品靈石,送你來的那個學生已經付過了。”他說着走向一側的櫃子旁,從裡面摸出一個荷包,在裡面撿了幾顆靈石,然後将荷包扔給李卿雲。
“這是多餘的靈石,還給你,我當時就說用不了這麼多靈石,結果你那個同窗根本就不聽勸啊,扔下這麼一袋靈石就走了。”
李卿雲伸手接過荷包,荷包顔色朱紅,觸手生涼,上面繡着圖案,像是焰火。
他将荷包握在手裡,走到桌子旁坐下。
商珈玉撇了一眼,看他沒事,便沒再管,邁步離去。
李卿雲清醒時才接近正午,如今已到日落,商珈玉沒再出現,屋内隻有李卿雲一個人垂首坐着。
太陽餘晖一點點散盡,屋裡的視線變得昏暗,李卿雲靜坐着,沒有點燈。
不知何時,屋外傳來模糊的腳步聲,聲音有些遠。
很快,聲音由遠及近,腳步聲變得清晰,能感覺出那人踏腳有些重,步子邁的很大。
腳步聲的主人出現在李卿雲的眼前。
是衛焱。
衛焱走進屋裡,一片昏暗,他打了一個響指,一團火焰出現在空中,橘紅色的光驅走了屋内的黑暗。
同時,也照亮了桌子旁靜坐的李卿雲。
李卿雲在火光的映照下,面目被模糊些許,顯得眉眼柔和恬雅,與往常很是不同。
衛焱一愣,好大會兒才别開眼。
李卿雲起身,走到衛焱身邊,将手中的荷包的遞給他。
衛焱接過,手心有些異樣,垂眸看去,發現手心多出三個中品靈石。
李卿雲:“還給你。”
衛焱扯動嘴角,似笑非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先跟他算賬,就這麼不想跟他有牽扯啊。
衛焱攥緊手心,轉身離去。
這是他第一次先離開。
屋内的火焰,随着靈力一點點散盡,漸漸歸于湮滅,室内又是一片黑暗。
衛焱回到自己屋裡,将自己摔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裡,沉浸在難過失落的情緒裡,一點沒想到為什麼李卿雲會知道那是他的荷包。
衛焱的情緒一點點下沉,讓他想到了以前,那時候他也是因為李卿雲這麼難過。
衛焱從小跟父母關系不好,尤其是他父親。
他父親是衛家家主衛無塵,對外總是一副溫文爾雅、君子端方的樣子,在劍道上造詣頗深,人稱“君子劍。”
衛無塵看不慣他那不着調的樣子,總是對他聲色俱厲,從小請了很多先生教導他。
但是衛焱一律不聽,總是跟那些人對着幹,他是家主的兒子,他爹就他一個兒子,不用跟别人争,就是闆上釘釘的少主。
那些人顧忌他的身份,也不敢嚴加管教,隻好耐着性子細細勸說,可惜衛焱最不愛聽人唠叨。
沒辦法,那些人隻能去找衛無塵告狀,但是他父親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也不知道是太忙,還是根本懶得搭理他,隻吩咐讓先生好好教導,鬧得過分了,就換先生。
那些先生見家主的态度,久而久之,就放任不管,衛焱就這樣一天天長大了。
後來,百忙之中的衛無塵不知怎麼,突然關心起兒子的課業問題。
這才發現,十四歲的衛焱經常逃課,衛家族學裡經常見不到人,修為才到練氣三層。
當時,衛無塵臉上雲淡風輕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臉色陰沉的能滴水。
他将衛焱關在屋裡:“你就待在裡面靜思己過,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