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扶辭轉回頭,那股子怒氣被一攪和,仿佛也散了,無趣地一揚下巴,語調跟神情一派的散漫張揚,很不誠心:“也罷,想來我并非名門正派,傾河仙君也不打算與我交心,還是留神如何同你那光風霁月的師門交代更為要緊。”
楚璲失去桎梏,搖搖晃晃從地上站了起來。喻扶辭回頭看他一眼:“既然是熟人,那就關在一起吧,方便他們好好叙舊。我倒是好奇,二位究竟能在這寒窖裡撐多久。”
後面魔修依言打開隔壁牢門,不由分說将楚璲塞了進去。他本就帶着傷,又被扯着摔來搡去,簡直眼冒金星,腳下收不住勢,踉跄幾步一路撲到了盡頭的石壁上,扶着牆壁緩緩滑倒,半倚半躺在地上,眼見出氣多進氣少,不知是昏了還是醒着。
喻扶辭再不看故離,轉身欲走,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喻扶辭。”
這可是十足稀奇,喻扶辭停步轉身,玩味道:“怎麼?莫非傾河仙君後悔了,想起你那個攻略的任務,還想同我這個備選道侶交一交心?”
“多行不義必自斃。玄蒼雖固步自封,但不代表會一直容你。你執迷不悟,下場便是自食惡果。”
關牢門的人手一滑,牢門“哐”一聲砸到牆上,撞出餘音陣陣,裡面楚璲凄哀哀呻.吟了一聲。但沒人顧得上這邊,左護法捂着右護法的手再度加力,其餘魔修齊齊低頭鼻觀眼眼觀心,恨不能縮成一窩鹌鹑原地消失。
喻扶辭的反應反倒沒那麼大,隻是面容浮上些許意外,不知是意外她會将玄蒼門稱作“固步自封”,還是意外都到了這步田地,故離居然還會向這般一闆一眼地警告他。
最終,他隻是嗤笑一聲,頭也不回地往甬道另一頭走去,逐漸沒入黑暗,再看不到人影。
魔頭一走,剩下的魔修也陸續離去,這一隅裡僅有的兩個俘虜之間隻剩下幾列欄杆相隔。
最後一人消失在黑暗中的同時,楚璲便一刻也不耽擱地睜了眼,一改方才奄奄一息人事不省的模樣,摸索着湊到欄杆邊,叫道:“故師姐!”
故離走近,将手按在他頸側探查,發現他丹田内府倒還完好,隻是氣息潰散,真元被封,無法運轉療傷,外傷也就拖着無法痊愈。
無奈她也沒真元可用,隻能幹巴巴放下手,囑咐一句:“内府恢複前不要妄動真元,否則容易加重傷勢,留下終身傷損。”
兩個半廢面面相觑,十分明白喻扶辭為何如此放心将他們排在一起,一點不擔心二人會攜手越獄。
楚璲應了一聲。故離雖然對他擠不出一絲印象,但毫不影響此人的熱絡,他側過身努力扒在欄杆上,一點不見外道:“我居然真的見到你了!長老們同我說時我還不信,自從宥陽覆滅,師姐你就再沒消息,尋常人進了魔窟這麼多日,哪還能有生路,不想你果真還活着!”
縱然他一臉貨真價實的驚喜,這番話也實在比哭喪吉利不到哪去。故離面上沒什麼表情,隻重複了他話裡的兩字:“長老?”
“是啊,”楚璲道,“魔頭那兩個護法就跟兩條瘋狗似的,宥陽淪陷不久就打到了北邊谏殊宗。幾位長老預備着情況不測,叫我若是真有萬一,進了魔窟就想法子找你。”
這幾句說得倒好聽,但幾個長老向來老神在在,玄蒼山不塌不會見他們挪窩,若非看出宗門已然瀕臨失守,哪裡會特地千裡迢迢傳信。
隻是玄蒼想得起在城破之前給弟子傳信預防不測,卻反而沒想起來要叫他後撤,把人當個信使反手就推進了敵方窩點。
故離掃一眼楚璲還咧嘴觍着笑容的臉,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真憨還是裝傻。
迎着她的目光,楚璲漸漸斂了笑容,正色道:“眼下玄蒼南北西三面失守,隻剩下東邊的衍元門,也是獨木難支,守宗門的修士早吓破了膽。仙長們不便出玄蒼,四處同門凋敝,少人主事,魔盛壓正,不止玄蒼山,玄門正道皆是岌岌可危。幾位長老叫我若是能見到你,務必給你帶一句話。”
他轉過臉,緊緊貼住欄杆。
“不惜一切代價,誅殺喻扶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