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樂正凜
一場秋雨一場寒,一雨更比一雨寒。
百樂山的雨已經接連下了十日。
謝聽聽着雨聲,起身松了松雨披,問道,“如今情況如何了?”
修真之人寒暑不侵,但百樂山地勢特殊,尋常靈氣在此并不能起到避雨護身的作用,因此這幾人都身穿雨披,頭戴蓑笠,就如凡間的凡人一般。
“大哥,那小子快到了!”一個絡腮胡修士趕忙應聲,他語調急切,一雙眼睛閃爍着貪婪的光芒,正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道路。
“嘿,三弟,收斂點。如今我們圍堵的這人可不一般。”這聲音沉穩些,似乎還帶着些什麼顧慮,這人一身樸素長衫,打扮地像個中年文士一般,卻面如病鬼,骨瘦如柴,顯出幾分沉沉死氣。
他一雙小眼睛微眯,也朝着河對岸望去。
百樂山半山腰有一條必渡的河。河邊叢草茂盛,樹木蔥郁,乃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最好的埋伏之地。
而謝聽三人,正埋伏在此處。他們本是幾個散修,乃是偶然得到了一些消息才決定出手搏一搏,撿個漏。
謝聽聽得文士所言,頗有些不在意,“二弟,你緊張些什麼。再是不一般,有道是落毛鳳凰不如雞,如今的樂正凜可不是昔日問天宗高高在上的天才了!”
“更何況,我們還有雇主給的這東西呢。”謝聽伸出雙手,顯出一件泛着血色光芒的幡旗。
那旗幟通體黑紅,似乎有血光在上面流動,不詳的黑氣活物般在其上缭繞盤旋,耳畔似乎還能聽見到陰魂怒号。
“招魂幡?”絡腮胡三弟驚異地盯着這面小旗,不由咂舌,“看來這樂正凜還真是招人恨哪。”
似乎雨聲漸漸減小了,謝聽三人隐藏在樹後,都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互相交換了個眼神,“來了。”
嘩啦啦的河水聲。
有人渡河而來。
雨水打在河水上,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絡腮胡大漢是個慣常急性子的,率先出手,他人高大威猛,走的也是一力破萬法的路子,因此此時大喝一聲,召出兩把通體泛着紫光的大錘來,一前一後猛然揮動,虎虎生威,氣勢不凡,“樂正小子,等你好久了!”
謝聽和文士阻擋不及,暗歎一聲,便也隻能從埋伏之處出來,取了雨披,同時出手。
兩道黑紅光芒緊跟那錘勢而去,呈現配合之狀。
且見那錘子泛着紫色的電光,似乎有雷電在其上滋啦作響,咚地一聲,接連三錘,錘子都現出殘影,可見速度之快,卻依然沒有打着目标,反而咕隆擊中了河面,激起好幾丈高的水幕來,一刹那水花四濺。
三擊不中,絡腮胡沉了臉色,不耐煩之色更重,自覺在自家兄弟面前丢了面子,心裡憤怒更盛,卻見那未消散的水簾穿透出幾道劍光————
刷拉一下,那被大錘擊打而震起的水幕轟一聲,竟被劍光細細切割,化作滴滴水珠飛速蒸發了!
可百樂山的雨還在下着。
那劍光霍然如匹練橫飛,帶着一股森然氣勢,穿透水幕後卻漸漸隐去。雖來時氣勢洶洶,可終究後勁不足,由此可見,此人倒确實如消息所言,乃是受了重傷的。
這時謝聽幾人才聽見那傳說中的樂正凜說話,那是一道聽起來極為年輕的聲音,因着雨聲顯出一種潮濕和模糊,“幾位是奉了誰的命令,又或是聽說了誰的消息,要來此處截殺我啊?”
謝聽思及雇主吩咐,醜臉一垮,“隻為求财。”
水幕散去,謝聽幾人看清了樂正凜的模樣。
那是一個踩在竹筏上,半身披血的少年,很顯然前不久才經曆了一場大戰,他身上的法袍都被鮮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顔色。
那把标志性的紅塵劍被他拄着撐在竹筏上,河水悠悠,他也悠悠。
他沒個正形般歪站着,頭上烏金冠歪斜,一頭烏黑長發被雨打濕雜亂地散落,有幾縷還粘在了臉頰兩側。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若是他換了一身稠緞錦袍,不知又是哪家貴族王孫。
隻是,他一雙有些妖異的碧綠眸子卻似有幽光潋滟,閃動着危險的光芒。
隻有從樂正凜剛剛後勁不足的劍勢以及他如今半身披血的模樣,才能确定這個少年确确實實處在追殺逃亡的途中。
但他的神态顯得格外從容,身上也沒有一股風塵仆仆的倦怠,這讓中年文士分明十分忌憚。
雇傭他們兄弟三的小隊的雇主可說得明明白白,彼此樂正凜逃到此處時定然身受重傷,加之境界大大下跌,應不是他們三人一合之敵。
謝聽和絡腮胡倒沒有文士那般顧慮,兩人對視一眼,拉開身形,從兩邊夾擊,同時出手!
趁他病,要他命!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就見謝聽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靈光豔豔,想來絕非凡品。他們做散修的,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事情做多了,手裡自然是有些存貨的。
就見那匕首見風就長,不過頃刻之間就暴漲了身形,越有從前五倍之長!謝聽催動靈力,那匕首又頃刻化為無數把小匕首,他喝一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