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直抒胸臆

樂正凜沒有動，也沒有轉身。

半晌，他才低低地道：“……你沒有錯。”

他不知道申屠淵用什麼法子将他敲暈了，這遭隻能讓他更加明白，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暈過去之前他鼻尖聞到了一種異香，卻不是他記憶裡熟知的任何植物。然而他醒來的時候場景如此平和，他心裡忽然一片平靜。真算起來又有什麼對錯之分？他們是獨立的兩個人，有各自的性格和不同的經曆，過往的一切都塑造了他們。這次吵起來不過隻是個導火索而已，暴露了潛在的問題。他反問申屠淵說他是不是不知道怎麼好好和人在一起，然而于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忽而心間慢慢泛上了一種茫然來，這樣軟弱的情緒……他喜歡這個人，想抓住這個人，然而過往夢境紛亂，他喜歡一個人，他分得清。即使那喜歡不夠純粹，摻雜了太多複雜情緒，是怨是愁是執念難消，越理越亂。

他當然可以如他先前說的那樣做，奪權奪位。然後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事情發生了就必然會留點痕迹，他和對方會糾纏相殺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消磨掉如今的情分和默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以牙還牙，糾纏不休。

……沒有必要。

雲舟外飛雪綿綿，似乎越下越大了。倒叫他回想起待了許久的那座寒山，天寬地廣，月色映雪朦胧，莫非他的容身之處還隻是那一座寒山？

雪。越來越大的雪。他想起了很多東西，一幅幅，一幕幕，居然慢慢清晰起來。

申屠淵見樂正凜一動不動，半晌才低低應了一聲，居然慢半拍地生出一份忐忑來。要說起來，若是對方還有先前那激烈情緒挑釁言語，他心裡倒放心許多。然而對方似乎隻是望着窗外飛雪，周身氣息也漸漸顯得平和又沉靜，倒像是忽然間想開了什麼似的，又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倒叫他心裡生出忐忑來。

得說點什麼。

他按住對方的肩膀近乎強硬地将對方扳過來，樂正凜似乎是很無所謂地就着這力度轉了身，小舟頂部有盈盈寶珠閃耀着月亮般柔和的光芒，也将兩個人臉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一人略有急切，一人随意沉靜。

“我們之間或許出了一些問題。”

樂正凜眸中劃過一絲波動，又很快沉凝不見。這場飄飄揚揚的大雪勾起了他從前的回憶，也澆熄了他先前的沖動和野心。年年歲歲寒山飛雪，唯有紅塵常伴身邊。…沒有必要，他其實本來也不屬于這裡，又何必勞心費力去奪地盤與人鬥與天鬥。他把執念和愛恨投射于一個人身上，然而這終究是單方面的。縱然他在他界縱橫逍遙，劍君之名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然而他在此界不過寂寂無名之輩罷了。

申屠淵敏銳地很，他雖然不知道這場不合時宜的大雪勾起了樂正凜諸多思緒，然而心裡某種急迫催促他一定要說點什麼，向來遊刃有餘即使面對生死危局也面不改色的魔尊面對這樣的情況竟然顯出一種無計可施的無措來，要出口的話喉頭轉了一圈仍覺不夠圓滿，申屠淵忽而輕輕吸了一口氣，猛地上前抱住了樂正凜。

樂正凜被這個突然而來的動作弄得一怔，眸中不自覺地劃過一絲笑意。雲舟外寒意肆虐，小舟内卻溫暖如春。擁着他的這個人體溫偏高，這溫度也順着這個懷抱傳到他身上。對方有些毛茸茸的腦袋擱在了他肩膀上，“阿凜，你不能這麼殘忍。你不能讓我剛剛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滋味，就打算離我而去。”說的什麼申屠淵自己都不清楚了，他隻是努力想将心裡紛紛雜雜思緒變成話語倒出來。魔界待太久了，無人平視他，他隻需要下達命令，隻需要作為定海神針，于是這麼試圖用話語真情打動人的時刻對他來說竟似不可能的事情一般了。

“你方才的眼神，分明是對此界毫無留念了。我們之間出了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我說喜歡你有三分，是我說錯了，因為喜歡哪能被一毫一厘地量算。我絕沒有看輕你的意思，你知道這隻是我性格如此。我不信天命不甘命運，然而我感謝‘系統’的出現，這廣袤世界裡遇見契合的人太難，‘系統’讓我在另一個世界遇見了你。”

“所以，留在我身邊吧，阿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