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那個看見申屠淵，雖先為他周身氣度一攝，然而定睛一看見他身上靈力波動幾近于無，下意識就露出了輕蔑之色來，目光轉至樂正凜，方才有所變化，似乎見他身上沒有什麼宗門标識，修為也不過金丹初期的模樣，先前的忌憚求饒之色一下消失，隐隐露出幾分桀骜來。

這一番神色變化申屠淵覺得有趣得很，樂正凜卻因那點輕蔑之色而心下不愉。他不是初出茅廬的青蔥少年，這神色他自然也了解，這是将他心下愛重之人當成什麼依附他人的孿寵一流了，當下并指如劍，就要動作淺淺教訓一番，卻被申屠淵微微笑着按住。

如此有意思的戲碼，當然還要他親自參演才更好玩。

因着申屠淵先前提到的疑點，兩人簡單商議後樂正凜便将修為對外表現為金丹期左右，至于申屠淵，沒有修為如同凡人反而更适合打探消息，畢竟下界最多的則是凡人，因此并不掩藏。

按申屠淵的話來說，“凡人與修士的組合，要麼為世家公子和修士打手，要麼為修士大能和美貌男寵，阿凜，你說我們要扮成哪種？”

……

打破這片安靜的則是那個所謂的秦師兄，這是個眉目疏朗的青年，容貌算不上十分英俊，然而自有一股正氣，他一開口，清如鳳鳴，讓人一聽便忍不住心生好感般：“兩位前輩，在下秦争。”他語氣一轉，從地上站起來拱手作揖，“還請兩位前輩相助，誅殺這些刁蠻仆從，秦家奪鋒一脈，必有重謝！”言語之中，殺機頗現，倒和給人的初印象形成了反差之感。

“秦争！你！瑞少爺不會放過你的！”剩下的十二個修士頓時叫喊起來，因着見到申屠淵樂正凜二人并無什麼顯著标識，于是便自覺性命有所保障，他們怕是不入流的散修或是不敢挂出宗門名号的小宗弟子一流，想來必不敢和秦家做對傷他們性命！一時嘲諷嗤笑，或是對二人并秦争叫嚣起來：“你怕是瞎了眼了秦争！哼，這兩人一人沒有修為，一人不過金丹，你是腦子出毛病了才敢讓他們來斬殺我們？”

“還有你們，還不快放了我們！再為你們先前的冒犯磕頭道歉，想來小門小派，不知道秦家無争一脈勢大！”

這叫嚣得最響的則是那個眼含輕蔑的領頭人。他掙紮着站起來，話音剛落不過一息——

這一息之間。

申屠淵心道：這群人還是沒有認清現狀。他耐心有限，是來打探消息而不是給這些人當判官的，便轉頭看向樂正凜，暗自傳音道：“阿凜，借一絲靈力一用。”

樂正凜傳音，“若嫌他們吵，便将其中半數殺了便是。”甫一見面，面相一觀，就知道這些修士中，除開那個秦争，多是些心術不正，仗勢欺人之輩，手中怕是有不少人命。

申屠淵調笑一句，伸手要來向樂正凜借靈力：“阿凜若是做魔尊，生殺予奪，定然也很威風。怕是要為我惹來情敵不少？”

樂正凜頓了頓，傳音低聲道：“我隻……心悅你。”忽然想起他似乎從沒有直白地向申屠淵表情達意過，一直以來都是申屠淵在說喜歡，他的感情從來不是藏而不露，盡皆體現在了行動之中。然而言語有同等的力量，不是恰當的時機卻也順從心意說出了這句。

同時他不給申屠淵回應時間般，借着袍袖掩蓋向前握住了申屠淵的手，靈力頓時如海水倒灌般傾瀉而出。申屠淵見他耳尖微紅，心道可愛，然而正事要緊，便輕咳一聲傳音道：“靈力，夠了。”

“扮豬吃老虎的遊戲，我早已經玩夠了。然而狐假虎威，這倒是第一次。”

一息時間到。

領頭人的叫嚣話語似乎尾音還未散般，就見申屠淵身形一閃，快若閃電，頃刻已至身前——因為震驚而微微放大的瞳孔中還未倒映出對方的影子，領頭人震驚極了，明明是沒有修為的凡人，還未有更多的思緒，對方淩空一腳，動作自然潇灑得很，像是沒有使什麼勁———

然而他慢半拍地感受到腹中猛然一痛，人已經如斷線風筝般倒栽出去，喉頭一口鮮血再也壓抑不住噴出在空中落下弧線，重重地摔在雲舟船壁上。

再落下來的時候，竟已雙眼圓睜，氣息全無了。

衆人一時噤若寒蟬，便連秦争都面露忌憚和些微懼色。

隻見申屠淵慢條斯理地拭淨了臉上濺落的幾點血迹，如劍的濃眉微挑，眼尾也随之上揚，顯出一種冷酷的邪魅來，衆人隻見他似乎是真心疑惑地笑了笑：“咦，這就死了？”

“不過，現在也安靜多了。”

“聽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問，你們答。”

這是申屠淵第一次在樂正凜面前狠戾出手，說起來，他是魔修，“邪”的一面偏多，以殺止殺，以惡止惡，盡管這一面樂正凜似乎知之甚少。雖然樂正凜身為劍修自然也是殺伐果斷之輩，然而情思一起，便生忐忑。動手的時候倒不覺得有什麼，完了才想到——阿凜會不會覺得我過激了？

盡管修真界殺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稀松平常，這人面目氣息又能看出是作惡多端之輩，加之先前出言不遜，殺了他又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他有一千一萬個理由當殺，然而……

在場的衆人都用恐懼的神色看着他。

然而他轉過身，頭頂盈盈寶珠的光輝中，樂正凜起身，沒有一絲不滿，害怕，猶豫或是别的什麼負面的情緒。他朝他一步步走過來，眼中是化不開的萬千柔情與堅定，襯着寶珠的光輝，竟讓人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