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商讨

正道發生的争執混亂，申屠淵二人一概不知。自然也就不會知曉這一次聚衆商讨裡，居然真有能蔔算的能人站了出來。修真界天機一道衰敗已久，申屠淵坐下魔将蔔千算于此道精通，他少時加入的宗門連他帶師傅也不過三人，最後獨獨剩了他一根獨苗。千年以來再沒有遇見于天機一道頗有造詣的同道，然而此次，或許真是天道有感，決心抹除變數，正道此次商議間，居然真站出來個有本事的散修。

暫且按下不表。

雪花飄揚，夜間的宣州城極為安靜，申屠淵二人随端文雨秦争一同進入了客棧。因着端文雨手持入城令牌，他們入城倒是頗為順利。說起來這客棧頗為眼熟，正是名喚‘仙來’。千年過去，客棧的模樣卻并沒有什麼變化，一如從前。門外設有基礎禁制，端文雨喝退身邊仆從，随着秦争與申屠淵二人一同邁入了一間房中。

說起來，究竟是如何演化成這般情況的呢？

前時刻端文雨出言詢問，要探聽這兩位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修士也是為龍騰山脈而來。端文雨此人，心機頗為深重，不同于秦争從小有修為高深的祖父一路護持，反而顯出幾分天真，大家族内明槍暗箭向來防不勝防，端文雨在如此的環境裡長成，自然心思深重。對外表現得跋扈，實則心下頗有計量。然則他也确實——極為厭惡秦争。

說起來他與秦争本來也沒有什麼矛盾。

靈照刀門這一批弟子中，許是秦争心思澄明，居然在宗門内頗有人緣，加之他還有個修為高絕的祖父坐鎮，所以即使秦争心思并不怎麼放在修煉上修為平平，他也成為了宗門的大師兄。這大概就是小門小派的随便了。千年過去，宣州城本身又是個小地方，端文世家和秦家，還有一個一心想和上界聯絡尋找更大的登天路的言家，可以說三方一起壟斷了宣州城，反而門派在此處的影響力被最大限度地縮減。

端文雨和秦争同拜入宗主門下，不同于秦争不看重修煉，端文雨向來争強好勝，加之他嘴毒，自帶幾分陰陽怪氣的天賦，在宗門内人緣算不得好。這也就罷了，端文雨再是沉穩心機深，和秦争一樣，年歲都輕，自然會有年少慕艾的時候。若說他先前對秦争純粹是讨厭和厭惡，四師姐的傾心則将這種厭惡放大到了極緻。

四師姐生得其實并不十分美貌，應該說，不同于宣州城人們普遍審美的精緻仙氣，四師姐英姿飒爽，眉眼間頗帶一分英氣，顯得極為獨特。不過真要說起來對四師姐情根深種，那也絕不至于，端文雨是一個利益至上的人，他看中四師姐，正是因為四師姐修行的功法和他的功法隐隐相合，若是能合籍雙修，修為自然大有進益，加之四師姐為人飒爽，不同于從小家族内的那種菟絲花般的女子，這種獨特更加撥動他心弦。

然而，四師姐撥弄了頭上樸素木簪，哈哈一笑：“端文師弟，你很好，可是我還是喜歡秦争那般的男子。”

……

後來他與秦争之間的變故故事不談，端文雨收回思緒，看向形貌有些狼狽的秦争，再轉向房間裡另兩位陌生的修士。他們方才交換了名姓，左邊那個玄衣紅紋，微帶笑意的喚做‘成淵，右邊那個白衣袖紋綠葉，鋒芒内斂的則喚做’宣凜‘。真名假名并不重要，左不過是一個稱呼的名号，這兩人出現得古怪，然而想來是他們救了秦争，端文雨自己也沒有發現，他心下一松，對二人的語氣竟比平時好一點。

族中長老半夜傳令，要一探龍騰山脈，道是上界緊急傳令……端文雨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成淵’的臉上劃過，這人越看越眼熟，曾祖父抱憾離世，曾對祖父說他有一樁心事未了。于是祖父告訴父親，父親再告訴他，若是遇見和他書房裡那副挂畫形貌相似的人，當能幫則幫。

細節的事情并不十分清楚，端文雨曾經從父親口中聽了個大概，約莫是曾祖父少年之時有一好友，好友遭逢變故，遇到仇家尋仇，逃至曾祖父處尋求庇護。曾祖父年少意氣上頭自覺義不容辭，然而好友仇家之事十分複雜，曾祖父被家族敲打，權衡利弊後，要将好友交出去。好友敏銳，提前察覺了。好友離去前歎了三聲，隻道：“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向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你有難處，我不怪你。”

自此好友一路西行，再無訊息。

一句，曾祖父頓生心魔。他隻覺得自己的所有心思在好友的目光中無所遁形。他終究做不到對方那麼坦蕩。好友遭難，昔日潇灑肆意，青衣帶笑的天之驕子一遭如喪家之犬一般奔逃，擔憂的同時心底還有那麼一點連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快意，人心複雜不外如是。若說一開始沖動收留了好友，然而事态擴大之後，家族中頗有分量的長輩找他談話，從宗門祠堂走向好友暫居庭院的那段路，他分不清自己的心情。身後跟随的修士家丁見他心情不佳，還寬慰他幾句，讓他以家族利益，以大局為重，道這算不得什麼背叛。

……

自此，一念生，心魔起。這次‘背叛’也叫宣州城其他人知曉，但無人知曉他内心的複雜煎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