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宣城之外,數十名士兵舉着火把,正四處搜尋。
為首的是逐風,一得到消息就親自帶人出了城,現在已找遍了沿河附近的叢林,仍不見無疾的蹤影。
阿越走在最前,心想以無疾的體力怎麼也不可能獨自跑到更遠的地方,要麼是掉進了河裡,要麼就是被人擄了去,擄走的可能性更大。
當時至多不過一刻的功夫,林中沒有任何異常響動,也無可疑痕迹,無疾的足迹突兀地斷在了山坡下,就像是行至此處瞬間消失了一般。何人武功如此高強,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捎走一個大活人?
她回想起那一陣悅耳的笛音,暗暗攥緊了拳頭。
逐風招呼手下繼續往東尋找,對阿越道:“越越越越先生您放心!我我我我們一定幫幫幫幫您找到無疾!”
阿越受不住這稱呼,但此時太着急顧不上别的:“好好好好!謝謝謝謝你們!”
逐風:“您别……”擔心二字還沒說出口。
阿越此刻神經緊繃,脫口就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學你,真的!”
“……”
再向前,闌山的輪廓在黑夜中隐約顯現,已快要到相爻的地界。士卒的火把燎開夜色,映出崎岖的山道,一行人分散開來,向着不同方向摸進。
剛追出屋的笑笑隔着大老遠望見了山下的火光,回身一彈指,草屋内的燭火應聲而滅。
“哦呦?小丫頭片子能耐不小啊,這麼快把軍爺都喊來了。”他足尖輕點,如同一隻靈巧的大鳥般登上樹梢,雙目在黑暗中也看得分明。
男子輕蔑一笑,往空中撒了些粉末,緊接着就瞅見下面那個踉踉跄跄的身影撲倒在地,忙飛身而起,眨眼間便落在了他身旁。
“哎呀,沒有摔壞吧?快起來快起來。”笑笑說着伸手去攙。
“走開。”無疾想重新站起,結果渾身失去力氣,幾次都跌坐在地。
笑笑見狀,索性也不扶了,在旁邊用尖細的嗓音戲谑道:“唉,精神可嘉,奴家看了都感動呢。這樣吧,您要是從我身邊走開三步,我就當您把我甩掉了,不再糾纏,如何?”
無疾聞言,心底生出勇氣,狠狠瞪他一眼,咬牙起身,挪動僵硬的腿腳。
但是每走一步,這家夥就陰魂不散地湊上來,在他耳畔缺德地小聲嚷嚷。
“嘿呦!走起來!加把勁呀努把力,努把力呀加把勁!”
無疾:“…………”
他聽見山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張了張口,喉嚨幹澀得厲害。
“不用喊啦,喊也沒用,我放了迷魂散,沒人能進來,天亮之前,我們也出不去……”
身體過于疲憊,無疾的意識也連帶着變得低迷,腦袋愈加昏沉,身邊人的絮叨越來越模糊。
“無疾!你在哪兒?!”
是阿越已然嘶啞的聲音。
他渾身一顫,強撐着清醒過來。
“我得回去。”
“……唉,不是都說了——”
“等天亮。”
笑笑歎了歎:“平心而論,奴家也不想逼您,也想讓您在外面自由自在的,可是……可是您的病,不允許啊。”
無疾停住腳步,緩緩坐了下來。
“哦,您失憶了,奴家解釋一遍——”
“不用。”無疾卻苦澀地開口,“該想起來的,總會想起來。”
“啧,孩子長大了就是好,一下子就變得聰明透徹了!”笑笑滿懷欣慰地稱贊。
無疾不理會他口中稀奇古怪的話語,問:“你必須要帶我離開是嗎?”
“是啊。”
“一天都不能等?”
“呃,其實也不是,拖個一兩日也行,但……沒這個必要吧。”
“有。”無疾斬釘截鐵道,“有必要。”
笑笑一愣,哀聲叫苦:“我說祖宗哎,您還想怎麼着啊?”
無疾頓了頓,輕聲說:“我得親自跟阿越道别,不然她會擔心的。”
“……”笑笑是真服了眼前這位了,“我說,您要真這麼喜歡那小丫頭,不如奴家将她也一起帶走,給您作個伴,如何?”
話語剛落,他就見無疾的面色頓時冷下來,便自覺地噤了聲。
“我隻是很感激。”沉默良久後,無疾說,“她救了我的命,你不許動她。”
“好好好,依您都依您。真是的……麻煩死了。”
呼喚聲接近了又遠離,被無形的屏障阻隔在外。遠處的火光漂浮不定,如同颠簸在一片不可跨越的水面之上,被命運化開的漣漪推逐而去。
漫長的等待淡化了煎熬,浪潮般的失落與厭倦席卷腦海,那光亮終于熄滅在了無疾眼簾中無邊無際的黑夜裡。
“我還有個請求。”他擡起頭,蹙眉道,“你明天能不能表現得正常些?不然你帶我走,阿越肯定不放心。”
“……”
笑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也是沒了脾氣:“行~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