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為葛兄了,帶傷上陣,不辱使命。”李奕湊上去幫忙活血,用拳頭捶打佐雅澤的背部,“可探到什麼眉目了?劉少爺究竟是不是黑蠍那邊的人?”
佐雅澤“嘶”地一聲:“小将軍,我傷的就是背。”
“啊!抱歉抱歉!”李奕收了手,退到火盆旁,“都怪那姓劉的小兒拿喬不上套,害我們平白吃了這多苦頭。”
唯一吃了苦頭的佐雅澤嚬眉着,據實通詳上去:“琉人拔擢了十名赴死之士,全隊上下軍令整肅,不曾怠敵。”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當真和黑蠍沒瓜葛吧?琉人連駱駝都殺光了,邀請那些女奴一塊兒吃呢!他娘的,那肉香……呸,不提也罷!”
李奕吸吸鼻子,“她們早淪為沙匪的伥鬼,不背後捅刀子就不錯了,完全不可靠!那個劉少爺是不是風流慣了?死到臨頭還這般憐香惜玉呐!”
略一頓,他又道,“最可惡的還是犬戎!說好的土方城藏有秘寶,甘做孝敬呢?說好的任我等出入,絕不打擾呢?狗東西!”
佐雅澤省得,小李将軍打心眼兒裡嫌棄劉少爺婦人之仁,要是由這邊來操辦,首先就會綁了那群女奴,扔進地道當人肉盾牌。
礙于百人車隊尚未洗脫跟沙匪勾結的嫌疑,李奕擔心樹敵甚重,才沒把“活人探路”的點子付諸于行動。他越想越惱火,索性站起身,來來回回地踱步。
“你且消消氣,”佐雅澤手腳恢複知覺後,上前将李奕按回座位上,“你又不是沒驗過地圖,就是把除我們之外的所有人趕下去,也不一定找得對出路。”
聽見地圖兩個字,李奕更不痛快了,自衣襟裡拽出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在半空中抖摟。
“要不是犬戎用這玩意兒蒙蔽聖上,你我何至于淪落到這步田地?”
他恨得想将地圖扔進火盆燒個精光,忍了忍,又作罷了,畢竟這屬于禦賜之物,不可擅自損毀。
——土方城下埋藏奇珍異寶一事,還是戎人戰俘透露給皇帝的。
隆軍在最近一次小規模遭遇戰中擊敗了戎人的先鋒部隊,首犯斬首,協從被俘。為求活命,俘虜獻出了土方城的地道分布圖,言明黑蠍欲以此圖投誠于戎人,用寶藏和女人換取牛羊物資。
他們極力吹噓黑蠍的能耐、誇大寶藏的價值,什麼上古神兵,什麼仙家法器,統統埋沒于小小荒城的黃土之下。
皇帝聽後一哂,無可無不可地抽調了李奕所在的小隊,帶上地圖實地勘驗。而李奕帶人按圖索骥,兩度無功而返。
不知是戎人有意為之,抑或被狡猾的黑蠍坑了,總之,這份地道分布圖并不完整,雖然标注了城内地道的每個入口,卻缺失了最重要的出口。
無法确定哪個口對應哪條道的話,他們拿着的就是張廢紙罷了。
佐雅澤回想起羅黛手裡那塊金牌令箭,一下子焦灼萬分,卻仍重惜分寸,勸李奕慎言:妄議天子,論罪當誅。
“良骥不與驽馬為伍,小爺不與蠢貨共事,就讓琉人自生自滅去吧!”
李奕将将立下這番豪言,佐雅澤豎起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對方噤聲。
怎麼了?李奕發覺佐雅澤右手俨然握着刀柄,再一側耳,門外一直猛烈如巨獸吼叫的風聲莫名斷續。
他們安身的這座院落建于高坡,四周缺少遮擋物,風速大而急,絕不會無故減弱——除非突然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兩人神情均變得緊張,悄然拔刀出鞘,摸向門口,凝神細聽門外。
不多時,一門之隔的風沙重新變得響亮有力,應是障礙物被移除了。佐雅澤透過門闆的縫隙往外看去,随即低語:“沙匪。”
李奕也向外瞄,憑借火盆制造的光源,勉強辨到一個又一個身影正從那口深井中魚貫而出,在空地上站定後,凝睇望向大屋。
許是沒料到出口處有人夤夜未寝,沙匪互相對看着,默然抽刀在手。
雙方無形中形成一觸即發的對峙局面,直到沙匪不願打草驚蛇,結隊離開院子。大風挾裹起的沙石擊在他們手裡的月形彎刀上,發出“咄咄”的細聲。
佐雅澤數了數:“共計十七人。”
李奕百思不得其解:“那口井分明是活水井,他們怎麼冒出來的!閉氣?潛水?身上怎的不濕?”
靜觀一刻,确認賊人去而不返,佐雅澤道:“這便是土方城地道之玄機吧?小将軍,有勞你把弟兄們叫起來,我先追上去探探情況。”
……
起初佐雅澤尚能保持一段安全距離,尾随沙匪們前進。
走着走着,他發現沙匪的隊伍在不斷壯大,平日裡荒廢的空屋、地窖、浚井,乃至老樹和沙坑底下,都陸續開啟暗門,鑽出人來,達百人之衆!
眼見他們行進的方向直指琉人的營地,他決定獨自抄小路而行,希望趕在敵人到達前示警于羅黛。
他不管這批沙匪來自何方、去往何處,隻道她掌握着皇帝的金牌令箭,也就拿捏住了佐雅雲的命門。
佐雅澤在暗巷内疾步奔走,一心記挂那枚令牌,不禁有些懊悔趴屋頂那會兒沒下手将之竊來。
冷不防打斜裡沖上來一名巨漢,掄着戰斧,劈向他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