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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朱樓宴客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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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時,四馬路與福州路交叉的十字街口處卻是車水馬龍,遊人如織。

各類擺闊氣派的老爺車停于畫閣朱樓前,達官顯貴進出玉樓金阙,華燈通明,熱鬧非凡。

戲園子裡,高朋滿座,滿堂喝彩。

台簾一展,鑼鼓開台,絲竹八音,管急弦繁,梨園子弟粉墨登場,個個扮相俊美,行腔婉轉,一聲一息,是唱念俱圓。

蘭昀蓁來得略晚些,待到台上的戲子唱念做打,戲唱了大半,她方從寥無幾人的側門進來,有意選了個燈光昏暗的地兒站着,借着那根紅漆木柱遮擋住自己。

“橫白玉八根柱倒,堕紅泥半堵牆高。

碎琉璃瓦片多,爛翡翠窗棂少……”

台上戲子的眼簾微垂,眉頭雙蹙上挑,嘴角下撇着,唱音凄涼悲怆。今日唱的是《哀江南》,桃花扇餘韻中的最後一段套曲。

“小姐,來杯茶碗潤潤唇吧,噴香熱騰、冷熱合口,用的是極品香片呢,隻要您幾文錢!”有賣茶碗的提了一大錫壺到她跟前,那錫壺外還罩着保溫棉套。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拒絕,身後一道清脆女聲傳來:“她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我這有茶給她喝。”

蘭昀蓁轉身,身後那道褐漆木梯上立了一位俏佳人。

那女子身着水藍的絨線繡牡丹對襟女帔,烏黑秀發上的點翠頭面還未來得及摘下,此刻面部尚且帶着油彩底、桃紅粉,兩端尖細似弧月的眉毛上挑着,鮮豔的朱赤色口脂塗抹得飽滿,唇瓣一張一翕,說着話便走下來。

賣茶碗的悻悻讪笑:“原來是青鎖姊姊的座上貴客,失禮,失禮。”

小販灰溜溜退下去,青鎖走到她跟前,将女帔長袖一抖,露出手來捉住她手腕,秋水般的雙眸盯她瞧了又瞧,眼底滿是笑意:“你昨日托人遞了信兒,我便一直盼着你來,許久未見,若不是你今兒有事,今夜我定是要拉上你好好說講一晚上的。”

“你記挂着我,我也惦念着你。”蘭昀蓁一笑,将手中的禮盒塞到她手中。

青鎖好奇打量:“這是何物?”

蘭昀蓁道:“國外的新款香奈兒香水,我聞着很是适合你,便想着帶回來了。”

青鎖低頭仔細打量那包裝,不願收下:“上邊寫的都是些洋文,價錢定然不菲的……”

她話尚未說完,蘭昀蓁輕拍一拍她肩頭,眼望着樓上的朱紅雕欄:“我要見的那人可來了?”

“喏,在二樓最東邊那間包廂裡。”青鎖放下盒子,忙擡手為她指,“人已到了有些時刻,耐性都快被消磨殆盡了,我正叫人好生安撫着呢。”

蘭昀蓁目光落定在那間被紅綠流蘇和點翠薏珠子遮掩着的紅木門上,轉頭對青鎖言謝,接着便上了褐漆木梯。

青鎖拉不住她,在身後壓低聲音喚:“你小心着些!”

一場折子戲落,另一場接起來繼續唱,弄管調弦,鸾鳴鳳奏,青鎖的聲音險些全然被掩去,她面有憂色地在後頭望着,也不知她聽見沒有。

蘭昀蓁邁上二樓,莞爾對她輕輕一掃手。

青鎖蹙起的細眉松了些。

……

二樓最東邊的包廂門外,吊挂着精緻油亮的木雕镂花門牌,門外無人,蘭昀蓁徑自掀開紅綠流蘇與點翠珠珞織成的門簾,邁步進去了。

身後的珠玉碰撞,發出清脆悅音,她繞開梅花紋酸枝木的四折屏風,撲鼻襲來的是檀木熏香的氣息,往内裡走近,有厚重的敲擊木桌之聲,每隔一兩秒便咚咚作響。

“副總巡捕可還要添些茶水?”一旁打雜模樣的男子躬身提着剛燒熱了的銅水壺。

被問到的那人不耐地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待會兒不要進來打攪。”

“欸。”打雜的應下來,轉身退出裡間,恰巧與進來的蘭昀蓁碰上。

對面的人對她點了一點頭,側身把逼仄的過道讓出來半條。

她又掀過了第二道珠簾,踏上吱呀的木闆地,裡面咚咚的敲桌聲便驟地息了。

副總巡捕身子往後靠着,倚坐于越黃柳桉木的官帽椅子上,手中的水煙袋還磕在桌邊框,這會兒眯眼打量着來人,認出了她,冷冷一笑。

“這莫不是聶家的三小姐?呵,我說那信封是誰人送來的,往昔舊人裡,也就聶老太爺且記着那些陳年往事了。”副總巡捕松弛地換了個姿勢翹腿,耷拉着眼皮子點燃了紙媒兒,給水煙袋接上火星。

蘭昀蓁徑自在半圓桌另一側坐下:“信中寫的什麼,我也不知,想來是他老人家憶昔撫今,想找舊友叙叙舊罷了。”

“叙舊。”副總巡捕舌尖抵着後槽牙愠笑,恨得咬牙切齒。

昨日送到他府上的那封信,白紙黑字地一一列出他坐上巡捕之位的這些年裡,因公假私謀來的利處,條條框框,看得人汗洽股栗,後脊陰涼。

蘭昀蓁微笑:“瞧着副總巡捕這副模樣,想來是叙得愉快了。”

對面那人皮笑肉不笑:“要我今日約在這處見面,是三小姐你的意思,還是老太爺的意思?”

正對着戲台子那面的三扇冰裂紋雕花鳥檻窗悉數朝外敞開着,蘭昀蓁不急不緩,悠哉淌了淌茶碗蓋,微微偏頭看着台下旦角低眉甩袖,唱得是入木三分:“老太爺頗愛聽戲,尤其愛這丹桂第一台。從前我未去留洋時,常要到這兒來陪他聽上一折壓軸戲。”

京班戲園在四馬路、寶善街一帶先後開設的不下半百個。不過時移世易,水流花落,某些招牌易名,某些東家改換,若要數正真有影響的戲院,福州路上的新丹桂定要算上一個。

副總巡捕唇角銜着水煙袋,一動不動,默聲抽着,斜眼盯她。他一吸氣,水煙袋的盛水鬥便發出綿長的“咕噜噜”聲響,好似包廂内燒水案爐上将開未開,被燙得沸熱的那壺滾水。

“後來啊,為了老太爺的心髒病,我赴美留洋學醫,這陪老太爺聽戲的人便成了七舅。”蘭昀蓁眼瞧着樓下的戲,輕輕一笑,“可惜七舅英年早逝,現今就算我回來了,老太爺也不再想聽戲了。”

對面倚坐着的那人終有了些動靜,皺着眉深深吸一口水煙袋,吞雲吐霧,呵笑道:“誰人不知聶老太爺最疼溺這個小兒子!可惜啊,他鬧什麼不好?不鬧大洋,不鬧女人,非要去鬧什麼革命,這般光景,惹惱了英國人會有什麼好果子吃?我早叫老太爺勸過了的。”

台下密鑼緊鼓地嚨咚響着,戲已唱到高潮。

“俺曾見金陵玉殿莺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蘭昀蓁收回視線,朝他淡笑着搖頭:“副總巡捕說得是。可人死不能複生,講得再多,老太爺總歸是掉了一塊心頭肉。”

水煙的煙霧漸漸漫上來,橫隔在二人中間,朦胧氤氲了蘭昀蓁柔和的面龐。副總巡捕瞧不真切,擰着眉頭,緊眯眼,上牙下牙咬着煙嘴兒。

空氣中有茶碗輕碰的脆響聲,她低頭吹了吹滾燙的茶湯:“七舅走時不體面,副總巡捕或許聽了,他面上被人啐了口痰,令人發豎。”

那人依舊擰着眉,嘴角咬着煙嘴兒,一雙眼費力地瞧清她:“是麼,竟如此過分。老太爺是為這事叫你來的?要他老人家放心,我定尋出這作惡之人。”

蘭昀蓁搖頭道:“老太爺也在找這幕後主使,他說了,一物抵一物,七舅被那人啐了口痰,他便要割斷那人舌頭,教他再不能做這等卑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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