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門起初先發出微弱的碰撞聲,但随着不速之客意識到玻璃門被鎖上後,那碰撞推搡的聲音便不再遮掩。
愈來愈大聲的拉扯和碰撞,讓玻璃門不停地發出噪音。
反鎖上的玻璃門、已經暗掉的書桌台燈都沒有讓門外的人停下動作。
陸铮縮在書房的角落,緊緊地裹着夏涼被。
她很冷,身邊唯一的光亮,是她的手機。
手機正放在自己的腿邊,上面是與晏霞的聊天記錄。
“媽媽,我可以回家住嗎?”
回複的消息是半小時後才來的,“怎麼了?铮铮?”
“你爸爸情況不是很好,需要再住院一個周觀察一下。你再忍忍好不好?”
和以前一樣,晏霞好像習慣了他們的欺淩,所以總是先入為主地央求陸铮再忍一忍。
她沒有讀過書,不知道該怎麼拿起合适的武器來保護自己,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讓女兒拿起合适的武器保護自己。
陸铮這一回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乖巧地回複一個“好”。
“铮铮啊?你睡了嗎?”
與前一晚如出一轍的酒氣,甚至還要更濃烈一些。鐘興國的聲音低沉隐忍,他沙啞着聲音,輕聲呼喚陸铮的名字,但拍打玻璃門的動作卻沒有減弱半分。
陸铮今天在學校的自習課上匆匆地完成了作業,早早熄燈鎖好了門,為的就是躲開鐘興國。
但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今晚陸淑貞外出到了這個時間還沒有回家。
雖然陸淑貞總是對陸铮百般挑剔,但至少在面對鐘興國的時候,她是一個于陸铮而言最安全的保障。
“铮铮?”鐘興國還在锲而不舍地拍門,那力道大到像是要卸下書房的玻璃門。
陰冷的秋風席卷了整個書房。
沂甯市已經開始降溫了,陸铮身上的夏涼被并不能很好地度過大開窗戶的夜晚,但她别無選擇。
陸铮又往角落裡挪了幾公分,她不敢發出任何動靜,隻是徒勞地用雙手環抱住自己。
誰能來救救我。
陸铮面色慘白,絕望地看着那玻璃門外的黑影。
而或許是上天聽見了陸铮的呼喚,下一刻,一道急促的電話鈴聲劃破了漫漫長夜,也阻止了鐘興國接下來的動作。
隻聽鐘興國煩躁地歎了口氣,走向了固定電話。
一聲不耐煩的喂,在得知了來電的人是誰後,立馬換了一副嘴臉。
鐘興國輕咳了兩聲,方才還沙啞的嗓音變得溫柔起來,
“诶,爸爸在呢。今天應酬喝了點酒,現在準備去洗漱睡覺了。”
陸铮聽不見那一頭的對話,但她也知道了,來電人是遠在外地上學的鐘梓。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聽你的,少喝點。”
鐘興國聽着女兒的唠叨,無奈地笑了聲,“這都幾點了,你也早點睡吧。對了,小梓,你在外面有沒有事?”
“要是有不方便的,一定要和爸爸說哦。”
“嗯,晚安。”
鐘興國溫聲細語的聲音停下的刹那,陸铮的心再度懸在了嗓子眼。
但好像是鐘梓這頭意外的來電,讓鐘興國的醉酒狀态醒了不少。
他沒有再靠近陸铮所在的書房,聽聲音,應該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而高度緊張的陸铮,卻在冰涼的書房内不知不覺睡着了。
……
陸铮坐在座位上,視線在班級内随意地飄動着。
她好像感冒了。
現在感覺自己整個人熱騰騰的,并且鼻子癢癢的,怎麼也打不出那個噴嚏,瘙癢的感覺和困倦的睡意将她整個人裹挾。
陸铮覺得自己一天都不在狀态。
當下一次想要打噴嚏的沖勁湧上鼻腔,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憋了回去,憋回去的勁兒讓陸铮紅了眼眶。
“這不對吧?”
耳畔響起了張錦欣愠怒的聲音。
是學委冷淡的聲音,“哪裡不對?”
這個新的班級确實不如原來的高一三班,在陸铮等人被分進這個班級之前,他們就已經在一處相處了一年。
對于早就有了聯系的小集體而言,新同學的存在無疑是在打破舊有的氛圍。
所以,他們好像約定俗成了一條秩序——所有人都将新同學當作局外人。
陸铮早就習慣了,或者說,她早就麻木了這種被人忽視當作空氣的氛圍。
雖然高一的生活帶給了她很多不可企及的快樂,但二十六中那些潛移默化的“霸淩”,對陸铮而言才是根深蒂固的。
張錦欣提高了音量,“為什麼,我和陸铮沒有新發的試卷?”
“因為發完了呗。”
學委沒好氣地白了張錦欣一眼,“試卷我按照原來的班級人數領的,忘記你們這些外來的人了。正好發到你們就沒有了,你倆自己找别人的複印一下呗。”
“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學委不耐煩地啧了一聲,“你們這些外人,沒有卷子就自己手抄或者複印啊?!”
學委的話音剛落,就聽見方才還在吵鬧的班級霎時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好像都被這個角落的争執奪走了目光,陸铮猛地一下從困倦中驚醒,她錯愕地瞪大了雙眼,在沉默中好一會兒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張錦欣本就淩厲的丹鳳眼,此刻有些兇。
這是她要生氣的前兆。
雖然隻有短短的兩個月同桌,但陸铮卻很明白張錦欣的脾氣,眼見着矛盾又要爆發,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張錦欣的袖子,低聲道,“錦欣,沒事啦……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去複印一下就是了。”
但張錦欣非但沒有被陸铮的話寬慰到,反而眉心鎖得更緊了。
她有些生氣地甩開了陸铮拉住她袖子的手,站了起來。
張錦欣的個子高挑,而與之相較的學委就顯得氣勢弱了許多,隻聽她一字一頓地說道,